成為你自己

林瓊媛

教育是一種喚醒，喚醒心底柔軟而堅定的力量，喚醒成為自己的渴望。

獨一無二的你

“老師，我要換位子！”小輝郁悶地對我說。

“怎么啦？跟同桌鬧矛盾啦？來，慢慢說。”我安撫小輝。

小輝說，同桌小辰時常會自言自語，一會兒說自己為了多寫一會兒作業(yè)經(jīng)常不去吃飯，一會兒說自己晚上睡不著，大把大把地脫發(fā)。小輝受不了其滿滿的負能量，所以想換一個同桌。

聽了小輝的描述，我有些訝異。小辰的成績還不錯，自律性強，對班級各方面也很關(guān)心，唯一的不足是口齒不清，但她足夠自信，有很強的表達意愿，平時表現(xiàn)的機會也比較多。我從來沒想到，小辰會為了多寫一會兒作業(yè)不去吃飯，焦慮到睡不著覺、脫發(fā)。小辰的狀態(tài)令我擔憂。

于是，我開始有意識地減慢小辰的節(jié)奏。課間，我讓她去文印室拿資料；午間，我和她一起到食堂吃飯；活動課上，我讓其他同學和她一起打球、下棋，避免她偷溜回教室寫作業(yè)。某一天，小辰在作文里寫到她的目標是超越小綺，而我對她的“關(guān)注”，讓她少了很多能夠努力的時間。我回顧小辰的種種行為，確實處處都有小綺的痕跡。小綺口才好，口齒不清的小辰爭取每一次發(fā)言的機會；小綺體育滿分，體質(zhì)不佳的小辰每天晚上加訓；小綺的成績次次第一，小辰把吃飯的時間也用來寫作業(yè)……

“小辰，每次跑操我看你都特別認真，有時候臉都跑白了，為什么不請假緩緩呢？”

“林老師，我覺得我能堅持，我現(xiàn)在體育才 24分，我要拿到30分（滿分）！”

“我很佩服你的意志力，那你喜歡運動嗎？”

小辰一臉痛苦地說：“跑步太痛苦了，我一點兒也不擅長運動。但是，老師，我會堅持的！”

“運動的意義在于鍛煉身體，我相信通過你的堅持一定會有改善，但千萬不要超過身體極限，這樣就得不償失了。你的目標是超越小綺，這個目標完成起來會不會有點困難？”

“老師，你上次說小綺每天都是8點半睡覺，我覺得這不可能！她的特長那么多，學校的每個活動她都參加，那她哪里來的時間學習呢？”

“每個人的情況不一樣。小綺確實很優(yōu)秀，但你有你的特點，做自己就好，為什么一定要超越小綺呢？”

“可是，人們只會記得第一名，沒有人會記得第二名，我在其他方面趕不上小綺，我在學習上一定要超過她！”

“為什么只有第一名才是優(yōu)秀的呢？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與其模仿別人不如成為你自己。你喜歡漢服，漢服文化里是不是有一種慢的優(yōu)雅？ ”

“老師，我知道了，我會認真想一想的。”

我交給小辰一個任務(wù)：負責班級綠植守護。負責任的小辰把教室的綠植打理得生機盎然、郁郁蔥蔥。漸漸地，小辰對照顧這些小生命有了自己的心得：綠蘿雖然好養(yǎng)，但因為在走廊放得太久，暴曬后枯死了一半，所以綠蘿不能暴曬；紅掌和白掌雖然耐旱，但長期不澆水，會生長不良；繡球月季等觀花性植物，肥料光照一定要跟上。

追求優(yōu)秀與卓越本身沒有錯，但是在追求的過程中，單一模仿只會錯過生活的色彩。成長不是模仿別人，而是成為自己。

不可或缺的你

開鑫最近不太開心，科任老師紛紛投訴開鑫不是作業(yè)糟糕就是考試成績下滑。總之一句話：態(tài)度敷衍，狀態(tài)極差。

開鑫是一個身強體壯的男生，爸爸是足球教練，開鑫的特長是踢足球。但是，開鑫爸爸沒想過讓兒子走體育這條路，為了保證兒子的學習，開鑫爸爸選擇了我們這所連足球隊都沒有的學校。一年下來，精力充沛的開鑫惹了不少麻煩。開鑫爸爸原本設(shè)想，停了足球訓練，有更多的時間學習，開鑫的成績能有所提升，沒想到一年下來，開鑫不僅成績沒有進步，連精神狀態(tài)都差了很多。

作為班主任，我很擔憂開鑫，與他爸爸進行交流。開鑫爸爸坦言，在目前的圈子里，開鑫踢得不錯，但是從專業(yè)的角度來看，很難成為一名優(yōu)秀的專業(yè)足球運動員。這也是他們當初放棄特長，轉(zhuǎn)而向文化課發(fā)展的原因。我結(jié)合開鑫近一年的表現(xiàn)，認為開鑫的精力無處釋放，所以才會與同學頻頻發(fā)生矛盾，同時，一下子從長期的愛好中脫離出來，也有一個適應的過程，顯然，開鑫適應得不太好。我建議開鑫爸爸讓開鑫在周末繼續(xù)參加足球訓練，他接受了我的建議。

一段時間后，開鑫爸爸跟我交流：重新訓練后，父子倆的關(guān)系緩和了很多。當初為了學業(yè)停止訓練后，開鑫雖然嘴上沒有什么表示，但對父親總是冷冷的，沒有多的言語。現(xiàn)在開鑫在訓練后會自覺地去寫作業(yè)，也會跟爸爸商量一些事，這讓爸爸很欣慰。我告訴開鑫爸爸，體育是一種很好的教育，對開鑫而言，踢足球不僅釋放了他的能量，而且在足球上的這種掌控感，可以增加開鑫的信心，這種信心會蔓延到生活的方方面面。

我告訴開鑫：“很開心看到足球場上的你，同樣，在班級中，你一樣不可或缺。希望足球帶給你力量，期待新學期你能更‘開鑫！”教育不是功利性地“刪減阻力”，而是讓每個人都有出彩的機會。

收放自如的你

“林老師，小析每天上我的課寫別的學科作業(yè)，收上來一本又拿出一本！太過分了！”

“林老師，我的考試時間是1個小時，小析20分鐘就寫完上交了，這什么態(tài)度！”

“林老師，我放學留了一些訂正，小析起碼問了我10遍什么時候放學，怎么會有這樣的學生！”

面對各科老師的投訴，我留心觀察了一下，小析可以一邊寫作業(yè)，一邊回答老師隨時拋來的問題；20分鐘寫完的試卷跟其他同學60分鐘寫完的相比字跡更整齊干凈，成績中等偏上；每天放學第一個出門的小析確實完成了學校全部的學習任務(wù)。

在與小析媽媽的溝通中，媽媽表示小析很喜歡我這個班主任，因為我從不強硬要求，給他諸多限制，他們家也從來沒有限制過孩子的發(fā)展，很民主、很自由。我告訴小析媽媽，孩子逐漸進入青春期，我們要用更能讓孩子接受的方式引導，但自由有度，行為有限，需要家長多多配合。小析媽媽爽快地答應。

我與小析進行了一次深入溝通。他的許多想法確實令人比較驚訝，比如，成績中游的他覺得我們班沒有聰明的同學，再比如，他想做X型人才，而不是A型人才。為了聽懂他的話，我還特地了解了一下什么是X型人才和A型人才。這才知道X型人才是指創(chuàng)新性人才，會偏科，但創(chuàng)造力強，A型人才是門門功課都是A。小析認為自己上課寫作業(yè)，考試只考20分鐘，放學提前回家的行為都是因為同學和老師跟不上他的節(jié)奏。

小析的話語中透露出很強的看不起別人的意味，他是個聰明的孩子，但是任其發(fā)展可能會產(chǎn)生一些問題。我問小析：“你覺得是考上清北的學生厲害還是教他們的老師厲害？”他愣了一下，說：“說老師厲害吧，絕大多數(shù)老師沒有清北這樣的學歷，說學生厲害吧，這些清北的學生又都是老師教的。”我笑了笑，告訴他：“從學習能力來說，考上清北的學生確實比他們的老師厲害，甚至不止厲害一點點，但是他們的老師能指導他們?nèi)绾稳〉酶叻郑绾慰既∏灞薄Ｍ瑯樱瘸跞臅r候，你們的做題能力、解題速度可能會比我厲害，但是指導你們?nèi)绾胃咝У亟忸}是老師的能力與責任。青勝于藍是我們的期待，但別忘記青出于藍，青能否勝于藍還需要戒驕戒躁。”

聰明的小析聽懂了我的話。我們約定，如果小析的成績在年級前5%就能夠申請免修該門課。顯然，小析還沒有達到標準，他答應上課不寫作業(yè)，認真完成筆記，爭取先進入年級前5%。

期末測試，小析有四門功課的成績都考到了年級前5%，我正想著為他申請免聽課程時，他卻拒絕了：“林老師，認真聽課后我才發(fā)現(xiàn)，原來以前我遺漏了這么多東西，即使是已經(jīng)會的內(nèi)容，聽一遍后也會，事半功倍，我還是繼續(xù)留在教室吧。”

有人說，人生最好的狀態(tài)就是做自己。但是，你是否想過，做什么樣的自己？怎樣做自己？自由有格，行為有度，成為自己不是我行我素的借口，而是在恰當?shù)姆酱缰袃?yōu)雅地舞蹈。（文中學生均為化名）

（作者單位：浙江省寧波市第七中學）

責任編輯 ?何欣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