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響

路小鋒

六月之夜

風把熱浪帶走后，夜來了

人間似乎更加寂靜了。酒已過半

喉嚨滾燙。迎面而來的是淺現的月

想要注視它，必須仰起頭

就像懷念過去的日子，鏡像般

從天空滑過。這是六月

平常日子的夜晚，我卻淚流滿面

無法辨識歲月留痕。循著月光

追逐你的足跡，仿佛某種召喚

讓我把痛寫在書脊

想要拋棄一切，時間的距離

又讓我緊縮在夜里。酒未散去

人已倦怠，在光與月的疊影中

我這個酣醉之人，為你

唱起古老的歌謠

時間回響

坐在春天里，側耳聆聽

燦爛的事物，在黎明歌唱

許多年了，我在漆黑中尋找光明

也在夢中憧憬。人們從石峽穿過

伺機破解泥土與大地的關系

而我，在神的喘息里開始懷念

善良的使者，從胸腔迸發出驚雷

飛翔總比雷聲冗長，那些短暫

卻又令人心動的痛，成為

無法釋懷的美

思忖許久，從迷惑中解脫

向陽光索要幸福，沒人質疑我的虔誠

鐘聲始終響徹耳畔，握緊

手里的空無，推開光

從白天到黑夜，細心體味

內心深處的召喚

六月之慮

有時候，忽然會被深夜夢里的嗩吶聲驚醒

魂魄頓時變得和蝴蝶一樣輕盈，這一天

死去的人仿佛又活過來

耳邊充斥著祭師黑夜里低沉的咒語

親友們高談著某人的生平和死亡

星辰墜落人間，原野死寂

我坐在自己的棺材里，向人們

索取最后的愿望。耳邊母語低吟

法器的聲音，箭一般而來，又絕塵而去

我像行尸，走在自己領地

凌晨卯時，趕集的人紛沓而至

我是城主，更像屠夫，用尖刀刻勒出焦慮

的形狀

懷 遠

巴顏喀拉山脈還在夢中

祭祀的禱告聲已響徹天際

風吹過時，黃河拐了彎

像駝背的牧羊人，在隆起的大地上

尋找生命的意義

祁連山忽然流淚了，山頂融化的雪

染紅了飄蕩在山頂的經幡

快要挨著天了

離地也近了，民族的旗幟

藏在流動的云朵里

被時間推入到相框中

——鏡頭還未開啟，時光已過千年

人們，已追回各自的宿命

林 中

有人認出是樵夫的斧子

多熟悉的一幕：他總是砍呀砍

像是要砍斷崩潰的思念

當溪水流經時

他又會在石頭上磨斧子

磨呀磨，像磨到另一個塵世

有時候，他將斧子扛在肩上

望著落山的太陽，將沉思丟在一邊

一陣風吹過松柏，一陣風吹落松針

一朵花盛開，一朵花衰敗

回憶總是那么漫長

——安寧且傷楚

照 耀

星星總有退去的時候，在更加遙遠的北方

我背負沉重的石頭，活在古老的法則中

有時候，真誠像負累的誓言

只在晨露中出現

流年過后，舊事被生活拋棄

一些莫名的想法，像枝蔓一樣擴散

日晷，在太陽的照耀下

重新選擇排列法則

當濃郁撲面而來，寧靜始終貫穿其中

空缺部分，會在恰當時刻

沖破束縛，將溫暖

開在枝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