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難而進

張菁

慢慢感受為家人付出的能力，在差異中尋找自己的位置，即將三十歲的李小婕穩定安然。作者何許人在《通勤》中巧妙而輕盈地寫下了“生活之難”。這難，集中于日常化中，是生活中存在又不容易說清的部分，也是在這之中的“知難而進”，顯現出作者的用心。她呈現出神經末梢的特質，敏銳于瑣細，那些瑣細和計較恰恰是生活中無從擺脫的重要部分。

在這篇小說中，何許人有意讓“生活之難”有效地集中在一個人身上，在一段時間中參差出現，構成環扣與波瀾，這些環扣與波瀾又都在“生活的必然邏輯”之中。在公司，李小婕頂著前同事的名號，甚至都不擁有自己的名字。她首先要面對的是身份的確認——住在燕郊是北京人還是河北人？以及在公司如何具備不可替代性。社會的位置并沒有特別侵擾她的內心。相反，能夠用北京十分之一的價格擁有相似品質的房屋，能夠和媽媽一起安度生活，下班再晚也要完成當日的工作，這些都讓她在生活的沖突中達成自洽。

何許人學到了小說寫作的“古老技藝”，并將其發揮到了一個新的高度。李小婕買房在燕郊，單程通勤時間三小時。公車、地鐵、單車，能用到的交通工具幾乎都出現在了小婕的通勤路上。通勤之緊張，坐車時間精確到分鐘，每段交通工具的出發時間都在經驗中被計算。過程中尋求無縫銜接，任何一點的變化都可能導致后面的拖延。遲到是不能被接受的，再有一次就會影響轉正，這讓李小婕最后一程的共享單車騎出動感單車的勁爆。日常的疲于應付和心理疲憊已經讓人應接不暇，可貴的是，在日常的匆忙中，何許人依舊通過李小婕，展現和感受生活細微的美：金銀忍冬上掛著的小紅果，三月的嫩芽四月的花，夢中的樂園，飄著的雪花……期待和希望一直在，它們不是未來的東西，是看見此刻的方式。

對李小婕來說，生活是一直向前的。在期冀中，她盼望著能買輛車，如此通勤就不用那么辛苦。在同事抱怨時依舊努力勤勉，希望轉正正常。生活橫溢出枝蔓的煩擾，同時逐步生長出蔭蔽的能力。她以細節鋪陳出一幀幀影像，是生活的樣態，更是精神的啟迪。對小婕來說，家的溫暖是她往前沖的動力，接媽媽過來一起住，看到她的舒心愉悅，她以自己的努力庇護著小家的溫馨。在這一刻，孩子長大，文中三十歲的生日，立起的是小婕繼續向前的希望。

小說是作家綜合才能的體現，而不僅僅是“觀察能力”的體現。如何處理社會經驗和文化經驗，存在經驗和個體經驗。對作者來說，現實擺放在那里，尤其是當下我們還會面對很多新經驗與新現象，呈現新的道德或倫理困境。如何體察、如何表達，對寫作者來說，也是新挑戰。

也讓我們相信，正如“淚珠掉落的地方，明天會有玫瑰開放”。何許人會和她筆下的人物一起，在雪花飄落的地方，看到玫瑰綻放；在每一個尋常的日子里，看到明亮與輕快。

責任編輯 侯 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