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斗在隱蔽戰線的國畫大師

李燕 吳睿娜

掩護愛國學生

父親于1922年考入北京藝專，他的同學方伯務（1924年入黨，1927年與李大釗同時遇難）是李大釗的追隨者。受方伯務的影響，父親積極支持進步活動。

1930年，父親受聘到杭州藝專擔任教授。當時，父親經常用自己的薪資資助革命學生和困難學生。九一八事變激發了進步學生的救國熱情，父親總是站在愛國學生一邊，被稱為“赤色教授”。

1934年，父親因屢次支持、掩護愛國學生的革命活動，被校方停聘。他憤然離開杭州，輾轉于南京等地，后來又回到北平。

柳樹井胡同2號聯絡站

回到北平后，父親開始在北華美專任教。七七事變后，北平淪陷。漢奸組織“新民會”想拉父親給他們撐門面，揚言父親的“飯碗”是他們給的。父親聽后，第二天就辭去了教職，以賣畫為生。

當時，父親所住的北平西城柳樹井胡同2號的家里，還藏著一位身份特殊的人——國民黨第二十九軍軍官袁祥峰。北平淪陷時，他沒來得及跟上部隊南下，輾轉躲到父親家。北平淪陷后，日本憲兵貼出布告：窩藏國民黨軍人者同罪。袁怕連累父親，幾次提出要走，都被父親挽留了。

與袁祥峰朝夕相處一段時間后，父親覺得他確實是個愛國青年，應該送他到前線殺鬼子。但怎么送他去呢？那時，父親的學生黃奇南常到家中拜訪，恰巧其伯父黃浩的真實身份是八路軍冀中軍區“平津特派人員主任”，負責平津各情報站的工作。黃奇南將袁祥峰的情況匯報給黃浩。在黃浩的安排下，袁經由秘密交通線，順利到了冀東抗日根據地。

父親知道黃奇南與八路軍有關系后，就提出也要到八路軍那里去。但組織認為父親是有名的畫家，這是很好的掩護身份，可以做地下工作。父親接受了這個意見。黃浩交給他的任務是調查日偽漢奸的活動，掩護黨的地下工作人員和愛國人士。就這樣，柳樹井胡同2號也成了黃浩領導下的共產黨的地下聯絡站。

父親搜集情報的方式很獨特：到街頭畫速寫。他覺得哪些地方可疑，哪兒常來大汽車，就去哪里畫，記下車牌號、密集度等。這期間，袁祥峰又帶著任務潛回北平，經父親密函介紹，潛伏到徐州敵偽軍中收集情報。

為白求恩開的藥單找藥

一次，黃浩接到上級任務，要為八路軍提供藥品，越快越好，藥單是白求恩在野戰醫院開的。黃浩通知平津十幾個聯絡站，采取“螞蟻搬家”的方式搜集藥品，以減小目標，避免被日本人發現。

那個時候，在北平買藥，尤其是西藥，是很危險的。父親的老朋友羅耀西開了家耀西醫院，有進藥的門路。當時父親正好病了，住在耀西醫院。病好后，他一直不出院，借機多開藥。

藥品集中到黃浩那里，又面臨怎么運出去的問題。這里需要提到一位法國人貝熙業。他也是一名醫生，在北安河村外建造了一座別墅——貝家花園。藥品通過貝熙業享有免檢待遇的轎車運到貝家花園集中，然后貝熙業騎著載重幾十斤的自行車，翻過太行山，順著小道把藥運到白求恩的野戰醫院。

監獄里度過28天

1939年5月14日，父親被幾個日本憲兵以“私通八路”的罪名關入獄中。父親受盡酷刑，好幾次都昏死過去了。敵人把父親的左手綁住，往他手指里扎竹簽。后來，父親養成了一個習慣，思考問題和看畫的時候總愛啃左手大拇指的指甲，那是因為他的大拇指甲里面有一個很深的疤，一變天就癢，隔著指甲又抓不著，難受。父親從來不戴手表，說：“這東西容易讓我想起日寇的手銬。”

后來，日軍考慮到我父親的社會影響，又查無實據，只得在關了28天后放了他，但仍不時派人監視他的行蹤。

賣畫為地下黨籌集經費

柳樹井胡同2號聯絡站不能再用了，父親又領到了新的任務：賣畫為地下黨籌集經費。

有一次，年關將近，一個胖商人找到我父親，說：“我是前門商行的經理，想請您畫幾個扇面，年節時送給生意上的朋友。價格好商量。”胖經理開口就要100個扇面，付了一小袋銀元作定金，約定臘月二十八來取。父親一算，離臘月二十八沒幾天了，如果按常規一幅一幅畫，肯定交不了畫。于是，他打破常規，做了一個夾扇面的夾子，流水作業，先一口氣畫100個扇面的山石，再一口氣畫100個扇面的鳥……父親沒日沒夜地畫，終于在臘月二十八之前畫好了100個扇面。胖經理如約支付了2000塊大洋。這筆錢充實了組織經費。

（本欄編輯 盧天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