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金銅鏡及款識賞析

摘要：銅鏡，古亦稱之為“照子”或“鑒”。除正面照人外，背面的紋飾則是一個時代文化的印記。中國最早的銅鏡發(fā)現(xiàn)于齊家文化，經(jīng)夏、商、周三代定型，至春秋，已經(jīng)廣泛的鑄造。戰(zhàn)國、漢唐是中國銅鏡從成熟走向鼎盛的階段，到北宋逐漸走下坡路，北方的遼、金鏡卻獨樹一幟，照亮北方，閃爍著中國銅鏡最后的光芒，也在中國銅鏡史上占有一席之地。滿洲里市草原絲路珍品陳列館多年來收藏百余面遼、金銅鏡。本文選取珍品，通過小小的鏡面紋飾，領(lǐng)略千年前北方草原民族文化內(nèi)涵，欣賞契丹和女真民族所創(chuàng)造的銅鏡藝術(shù)魅力。

關(guān)鍵詞：遼；金；銅鏡；紋飾

一、遼鏡余輝

契丹是一個開放的民族，善于向唐宋學(xué)習(xí)，如銅鏡其中的一部分花紋便是從唐、宋鏡直接拿過來或作簡化處理，如纏枝寶相花、孔雀銜枝、雙舞獅等紋飾，都與唐宋鏡相關(guān)。契丹又是十分注重手工藝生產(chǎn)的民族，他們從中原掠來大量工匠，為他們建城修塔，燒瓷煉銅，開發(fā)許多金、銀、銅、鐵礦?！捌醯ぁ北疽鉃椤拌\鐵”，他們制作的馬鞍天下第一，手工產(chǎn)業(yè)自具特點，宋朝稱之為“契丹樣”，即說明契丹人獨創(chuàng)出了他們民族的品牌。就拿銅鏡來說，總體是契丹鏡體小而薄，紋飾簡潔大方，線條舒朗豪放，體現(xiàn)了游牧民族心理的美感和靈魂的升騰。

二、遼代銅鏡的類別

（一）佛教內(nèi)容的銅鏡

遼太祖耶律阿保機在政權(quán)初期將佛教奉為國教，至遼圣宗、遼興宗兩帝的推崇，加上國力增強，佛教在契丹王朝中期發(fā)展到極盛的階段，佛教建筑四起，佛塔林立，每個佛塔上就嵌有幾百甚至上千面銅鏡。銅鏡的背面紋飾有很多佛教內(nèi)容，如飛天、迦陵頻伽、摩羯、荷花等。

迦陵頻伽紋銅鏡：遼代，直徑22.7厘米，緣厚0.2厘米，鈕高0.4厘米。模鑄。小半圓鈕，為二次焊接，花形鈕座，薄平緣較寬。整體較薄，正面平，生滿了綠銹和紅銹，背面也局部生銹。區(qū)間布滿了紋飾，即兩個奏樂的迦陵頻伽的頭尾對至，兩者面向一致，均向鈕處，方向上下相反。頭戴云朵狀的華冠，頸部佩戴纓絡(luò)，披肩有飄帶向后揚去。雙臂戴臂箍，腕戴了兩個鐲，一側(cè)捧笙吹奏，一側(cè)執(zhí)拍板在打擊。雙翼展開，尾翎舒展飄曳。迦陵頻伽紋銅鏡還見于巴林左旗遼上京博物館，那面圖案比較簡略，所奏樂器一樣。在遼墓壁畫上，已見多例，反映了遼代佛教之興盛。

（二）道教內(nèi)容的銅鏡

遼朝雖將佛教立為國教，但儒、道兩教也同樣尊崇，耶律阿保機所建造的第一個草原城市——龍化州便建有孔廟，遼上京建城之初也建孔廟。在契丹薩滿的基礎(chǔ)上道教在遼境發(fā)展起來，墓中的壁畫也包含駕鶴的仙人、四神像、玉皇、西王母等道教內(nèi)容。

四鳳龜靈賀壽紋音樂銅鏡：遼代，音盒直徑22.7厘米，緣厚0.9厘米；銅鏡直徑20.5厘米，緣厚0.6厘米，鈕高1厘米。

銅鏡、音盒均為鑄成，發(fā)聲器為錯落，鍛造后焊接。音樂盒呈池狀，底面即為鏡面，近緣外折出一橫向深槽，兩個發(fā)音器的底托插入基中尚能移動。發(fā)音器為鑄出來的圓角長方體，上另焊兩長條狀銅簧，基厚而頂端漸薄。帶有音盒的銅鏡尚為首見，極為珍貴。

銅鏡的正面為音樂盒蓋。鏡鈕為半圓形，無鈕座。區(qū)間為四個由連珠邊框圓形的人物、龜、鶴圖案，右側(cè)為株柏樹，上邊為排成人形的飛雁、云朵，遠山中間為三波浪紋，空中兩只仙鶴飛舞，近為岸邊，一龜吐出仙氣。其右立兩個人物，一高一矮，當為龜齡賀壽之意，這種圖案在遼鏡中十分流行。

（三）花鳥、瑞獸紋銅鏡

遼銅鏡上不僅有宗教信仰，也有契丹人對美好生活的精神訴求和富貴榮華的向往，如館藏的四碟錢文鏡、牡丹紋鏡、菊花紋鏡、秘戲紋鏡等，便可以看出契丹族的精神追求。

六鶴紋銅鏡。遼代，直徑19.2厘米，緣厚0.5厘米，鈕高1.2厘米，鑄造，寬厚緣，半圓高鈕，環(huán)鈕為一個湖石，石之右為一株芭蕉，左右側(cè)均為修竹，天上有兩鶴飛翔，河邊立四鶴，有啄蟲、有梳理羽毛、有縮頸休息，各具神態(tài)。此鏡當有“六合同春”之寓意。

（四）反映中外文化交流內(nèi)容的銅鏡

遼代與西域諸國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遼太祖耶律阿保機的妻子述律平就是西方人的后裔。耶律阿保機兩次西征，打通了遼國與西方的通道。西方的珠寶如瑪瑙、玻璃、金器等源源不斷地輸入遼境。每隔四年，還在遼上京等地舉辦國際性的商貿(mào)大會，反映在銅鏡上有胡人樂舞紋銅鏡和馴獅紋銅鏡。

胡人馴虎紋銅鏡：遼代，直徑7.2厘米，緣厚0.4厘米，鼻高1.2厘米。模鑄，為掛鏡，上鼻為一胡人騎一虎。胡人頭戴冠，雙目突，高鼻，頭扭向身后，雙臂張開，右手持棍，左手五指伸出?；⒂蚁蛄?，揚首，雙目圓睜，尾呈“S”形，有三個三瓣形花草填白。以往所見的胡人馴獸多為馴獅，很少見馴虎的，在遼與西方的文化交流中，西方百戲來遼境內(nèi)演出，便有馴獸等雜技節(jié)目。在遼銅鏡、遼瓷、玉雕以及佛塔等建筑裝飾上等均有表現(xiàn)。

（五）仿唐仿宋鏡

遼仿唐鏡前幾個部分已有介紹，如寶相花紋菱花形銅鏡。這一部分主要是仿唐海獸葡萄紋銅鏡系列以及仿宋鏡，有的是原搬照抄，如仿海獸葡萄鏡，僅有“官”押，其余是翻模即鑄。仿宋鏡則鏡體更薄，或取其一部分，或另加改造。

錢紋錦地雙牡丹紋銅鏡：遼代，直徑10.9厘米，緣厚0.2厘米，鈕高0.4厘米。白銅質(zhì)，橋形小鈕，連珠紋一匝為鈕座。平緣較薄，為鏟掉一層。近緣處亦有一匝連珠紋，為錢錦地，兩枝牡丹花分置兩側(cè)，花向外盛開狀。這種錢錦地在宋代比較流行，即整個為錢紋地。此鏡在錢紋地上又加兩枝牡丹花，這便是在宋鏡花紋基礎(chǔ)又加以改造。另外，連珠紋也是遼鏡的主要特征之一。

三、金鏡之光

金王朝的建立者——女真人自古便是漁獵民族，他們居于白山黑水間，土質(zhì)肥沃，江河縱橫，都是物產(chǎn)極豐天堂般的自然環(huán)境。金滅遼后，將原來遼宋邊界境推進到江淮之間，又有極豐富的銅礦資源和靈巧的冶鏡藝人。金鏡有反映北方女真漁獵的雙魚鏡，還有更多反映中原文化的故事與傳說。黑龍江省博物館的一面雙魚鏡竟達到了42厘米，反映出女真民族的彪悍性格和金王朝國力之威。

（一）雙魚紋銅鏡

金代銅鏡中的紋飾以雙魚為主角，這種特征經(jīng)歷了近1個世紀。雙魚在古代一直被推崇，遼代雖未見雙魚鏡，但瓷器、金銀器、玉雕件上多見，并有將雙魚刻于太陽紋的圓心處，說明契丹人對魚的崇拜程度。女真人以打魚為生，更加崇拜魚之神靈，將之塑于鏡背當具有特殊的含義。這次展出的雙魚紋銅鏡。其中頂級的為當鏨刻雙魚紋轉(zhuǎn)心銅鏡。

鏨刻雙魚紋轉(zhuǎn)心銅鏡：金代，直徑10.1厘米，緣厚0.4厘米，鈕高1.1厘米。鏡為鑄出，魚紋為雕刻出后焊接于背。半圓鈕較高，兩魚首尾對置，鱗片與尾清晰，刻工細膩、高浮雕式。鏡體扣一盒狀托，能轉(zhuǎn)動。這應(yīng)是金代雙魚紋銅鏡中的精品。

（二）人物故事紋銅鏡

女真人不甚重視佛教，但尊崇道教，故將與道教相關(guān)的故事鑄于鏡背，這便是金鏡的另一個顯著特點。在神話故事中，最多的則是龜齡鶴壽的圖案，表達了女真人對美好生活的愿望。滿洲里市草原絲路珍品陳列館人物故事紋銅鏡共17面，最重要的有鶴鹿同壽、仙人故事紋、仕女觀瀑鏡、童子攀花鏡。

鶴鹿同春仙人故事紋銅鏡：金代，直徑17.9厘米，緣厚0.6厘米，鈕高1厘米。模鑄。細部又經(jīng)鏨刻，屬于頭版頭模鏡。半圓按鈕較高。鈕右側(cè)為一高臺上坐一長者，左手扶膝，右手捋髯，其前面一扎雙鬢童子，其上身向長者傾，右手指向遠方，左手牽一鹿。大角鹿，有鞍，上馱一物。左側(cè)門前立一童子，半側(cè)身向長者，雙手托一物。兩童子面含微笑，對長者如有所語。山門半開，一仙鶴伸出一爪和長頸。山門左側(cè)為一參天松樹，枝葉遮過長者。下方一眼山泉從右向左流去，浪花濺起。此鏡表現(xiàn)的是福、祿、壽之寓意。人物和動物的面部和五官刻畫十分傳神。寬緣向外略薄，有邊棱。這面銅鏡應(yīng)是人物故事類銅鏡的上品。

（三）花鳥、瑞獸紋銅鏡

此類銅鏡共8面，有4面是參照漢鏡而改造，如紋飾中神獸紋變成金代流行的花紋寫實性較強，有3面是孔雀紋銅鏡，當為仿宋鏡，又加以取舍。另一面為荷花鴛鴦紋銅鏡，當為金鏡的風(fēng)格。這部分鏡子大多有吉祥的寓意。

“大定通寶”錢文銅鏡：金代，直徑12.5厘米，緣厚0.5厘米。模鑄，圓鈕，圓心上為“大定通寶”錢文。區(qū)間為兩只鴛鴦各銜一花枝，一高飛，一游動，有荷葉、荷花、菱角等水中花草。在銅鏡背部印有錢文是金代銅鏡較流行的作法。窄立緣，又出疊緣。

（四）遼、金仿漢鏡

這種銅鏡存量很大，有少部分為遼仿漢，大部分為金仿漢。有的仿得很精細，是金鏡中的精品。紋飾大體可分為三大部分，一部分是龍虎紋，一部分是四乳釘或八乳釘龍紋、鳥紋，還有一部分為神獸紋。這種銅鏡雖具有濃郁的漢風(fēng)，但銅質(zhì)、鏡子外形上均有金代的時代印記，如多黃銅或紅銅，體變厚，鏡面均鼓起等金鏡特點。

“青蓋”銘文龍虎人物紋銅鏡：金代，直徑9.5厘米，緣厚0.6厘米，鈕高0.9厘米。模鑄，黃銅質(zhì)略泛紅，鏡面鼓起，半圓鈕較大，圓形鈕座。寬緣處有細齒紋和折線水浪紋，近緣處為放射線一匝，區(qū)內(nèi)坐一側(cè)身向右的羽人，頭扭向左，右手伸向一羊，左手扶胸，羊身后為一龍紋，上一虎紋卷尾揚起處為“青蓋”兩字，虎張嘴與龍對咬。此鏡工細，尤其人物的面孔，身體部分很精美?！扒嗌w”也應(yīng)是“青羊”的含義。

四、結(jié)語

古人云：“以銅為鑒，可正衣冠。”這里列出的每面銅鏡都是距今千年前后契丹、女真人的心愛之物，它們照亮過多少人的衣冠和面容，使人們的生活更美好。千年之后又現(xiàn)人間，今天雖不需要寶鑒正衣冠，但鏡背紋飾，制作工藝以及鏡銘之雅，均給我們帶來美的愉悅，享受銅鏡藝術(shù)之美。

契丹和女真族創(chuàng)造出獨特的繪畫藝術(shù)畫法和北方草原畫派。這種藝術(shù)風(fēng)格也影響了銅鏡背面的紋飾。我們要了解契丹和女真這兩個民族的歷史藝術(shù)成果，遼金銅鏡是最直接、最生動的窗口，因為銅鏡體現(xiàn)了先民高超的藝術(shù)創(chuàng)造力和工藝制造能力。

作者簡介

何佳，男，漢族，湖南衡陽人，碩士研究生，呼倫貝爾市扎賚諾爾博物館文博館員，研究方向為展覽策劃、藏品管理、博物館教育活動與教育資源開發(fā)、北方游牧民族考古。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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