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鬼裝進信封里（上）

王婉璐

最近，南山村的村民們發現他們收到的信有問題。

郵遞員送來的信，信封是完整的，沒有被拆開過，但從信封里拿出的信上，竟是些亂七八糟的紅色圖案，圖案說不清楚像什么，看起來也毫無規律，誰也看不懂這些圖案是什么意思，原本寫在信上的字也全都不見了。

有人把這些信拿去給村里的瞎眼婆婆，瞎眼婆婆瞇著那雙白得嚇人的眼睛，把信放在鼻子下面聞了聞。

人們握緊拳頭，等待著瞎眼婆婆的回答。

“鬼！”瞎眼婆婆從嗓子眼里憋出了這樣一個字，她聞到了鬼的味道。

這只干壞事的鬼叫阿信，他是一只信封鬼。他只要把鼻子對著信封，就能鉆到信封里去。他在信封里把信紙攤開，伸出舌頭把信上的字舔得干干凈凈，然后從耳朵尖上拔下一根紅毛，在信上胡亂地畫起來，一邊畫一邊笑。

這天早晨，郵遞員給春芽送來了信，春芽迫不及待地把信拆開，卻看見信紙上畫滿了紅色的類似豬頭的圖案。

春芽皺了皺眉，這時，一陣噼里啪啦的聲音從樹上傳來。

春芽抬頭望去。

“喂，我看見你了。”春芽喊道。

樹枝一陣晃動，阿信從樹上跳下，他咧著大嘴，一直在笑。

“這是你干的嗎？”春芽把信展開。

“不是我干的。”阿信搖頭，卻還是拼命笑。

“我知道，你是一只鬼。”春芽說。

“你怎么知道？”阿信不笑了，“我叫阿信。”

“因為只有鬼的笑聲才是噼里啪啦的，而且我看見你的牙齒了。每一只鬼都有一顆綠色的牙齒，每一只鬼的耳朵尖上都長著毛，你的是紅色的。”

“好吧，是我干的。”阿信吐吐舌頭，“信里的字都被我吃掉了。”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因為這很好玩呀。”阿信又笑了起來，噼里啪啦的笑聲掉了一地。

“不，這一點也不好玩！”春芽嚴肅地說，她頓了頓，又說，“你還是快點離開村子吧。”

“為什么？”

春芽沒有說話，轉身進了屋。

春芽坐在桌前寫信，她的信被阿信毀掉了，她得快點寄一封信回去告訴對方。

春芽寫著寫著，發現先前寫在信上的字都不見了，她一抬頭就看見阿信倒掛在房梁上，舔著舌頭，噼里啪啦地笑著。

春芽生氣了，她把信紙揉成一團，朝阿信扔去，阿信一下子就躲開了。

“真好玩。”阿信說。

春芽瞪著阿信，她想了想，然后用平靜的語氣對阿信說：“要不，我給你寫一封信吧。”

“好哇！好哇！”阿信從房梁上跳下來，“我還從來沒有收到過信呢，你快點寫，快點給我寫一封信！”

“那你先到外面等一會兒。”

阿信在外面等了半天，春芽終于出來了。

“我的信呢？快給我！”

“別急呀。”春芽繞著阿信走了一圈，一會兒碰碰他這里，一會兒碰碰他那里，半天才掏出一封信。

“給我！”阿信伸手去搶，春芽躲開了。

“這是我寫給你的信。”春芽說，“但我又沒說要給你。”

阿信還沒反應過來，春芽就當著阿信的面把信撕了，她撕得很徹底，細小的碎片散落了一地。

“你撕了我的信！”阿信張開大嘴，發出一聲可怕的號叫。

春芽沒有理他，她靜靜地走回屋后關上了門。

一整天，阿信都非常生氣，他從沒有這么生氣過，這是他第一次收到信，他還沒看就被撕掉了，都不知道里面寫了什么。阿信氣得在原地跳來跳去，頭發全都豎了起來，他跳著跳著，什么東西從他的頭發里掉出來了。

是一封信！信紙和春芽用來寫信的一樣。

阿信趕緊跑過去看之前春芽撕碎的信，這才發現被春芽撕碎的是一封空白的信，真正的信在他頭發里呢。

阿信不生氣了，他又噼里啪啦地笑起來，趕緊打開信紙。

親愛的阿信：

你好，今天是我收到我的朋友阿橙回信的日子，我期待很久了。上次阿橙寫信告訴我他得了很嚴重的感冒，我給了他一個配方。我很想知道他有沒有好一點，可是，信被毀掉了，我無法知道阿橙的狀況。我非常擔心，也非常難過。想必你也一定知道在你看信之前信就被毀掉的感受吧，真是痛苦死了。我要趕緊再給阿橙寫一封信了，再見。

祝你一切都好！

春芽

阿信合上信紙，想起了信在他面前被撕壞時的感覺。真奇怪，他突然就對先前的惡作劇不感興趣了。

他把信折成很小的形狀，塞進了耳朵眼里。

第二天，春芽在門縫邊撿到一封信。

信上只有三個歪歪扭扭的字：對不起。

春芽抬起頭來，正好看見了阿信。

“鉆進信封，吃下信里的字可真沒意思。”阿信說。

“所以你以后都不會這樣干了吧？”春芽說。

“除非……除非你每天都給我寫信。”阿信把頭高高地偏向一邊。

“好呀。”春芽愉快地說。

春芽和阿信約好把給對方的信放在春芽家院子里的大石頭下。阿信只喜歡讀信，不喜歡寫信，他給春芽的信里往往只有一個“好”字或者“哦”字，證明他已經讀過了。但其實，每次阿信收到信，他都開心得要死，每封信他都要讀好多遍。有時候，他實在克制不了好做惡作劇的本性，往信封里塞幾條鼻涕蟲，每次都把春芽嚇一大跳。

有人看見一個怪模怪樣的男孩總是徘徊在春芽的院子前。

“他會發出一種奇怪的噼里啪啦的聲音。”一個人說。

“他有一顆牙齒是綠色的。”另一個人說。

“他的耳朵尖上有紅色的毛。”第三個人說。

“鬼，鬼呀……”瞎眼婆婆沙啞地叫出聲來。

“那個男孩是鬼！”有人說得很大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