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鳥于飛

鄢家發

玄鳥 出于古江淮 象形

——許慎《說文解字》

人老了，就如一杯隔夜的茶

沖淡而無味，當一夜醒來卻能看見

一杯渾沉之后的澄明，空明地凈……

家宅東山之麓，水岸，青龍湖畔

相鄰白鶴鄉俚，下里巴人，十年歸來作鄉翁

筑齋墾園，遠離塵囂，

在自家閣樓上，插滿無數帶刺的荊條……

凌霄花探出墻頭，不拒絕陽光

野蔓老藤日漸一日爛漫自由瘋長

日深年久，爬滿屋脊，石階和老墻

烏鴉來過，青鳥來過，白鶴來過，長腿的野蜂來過

筑起一個個蜂巢，相安無事……

我時不時，觸摸右臉頰下的傷疤

胡須茁壯，且茂盛，我曾棄用過無數剃刀，

雖鋒利無比，卻割不盡日益茁長胡髭，粗糲堅毅……

我情不自抑，也亦同我日漸堅硬的欲望和思慮，無法割剃和沖洗……

我粗糙，我不純凈，也曾隨波逐流

無奈無語，雙手也曾染污納垢，銹蝕

但我拒絕作偽，謊言，幫閑，偽飾

或去媚俗媚權媚世，或招搖過市

更多是，我選擇沉默，隱藏或逃避……

歸禪不得，我終作不了做夢化蝶

也學不成魏晉嵇康打鐵，劉伶買醉

《廣陵散》已成絕唱，只剩下一曲一支……

人日漸老了，不覺老將所至

每逢立秋之后，我常捫心自問，

知焉何處，焉鳥也，黃色的鳥

天玄地黃于古江淮之上，還有那一只報春，

銜泥、筑巢、呢喃的鳥

飛去飛來，飛來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