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燈猜謎射金虎

鐘彥沁

火樹銀花合，星橋鐵鎖開。燈樹千光照，明月逐人來。

又是一年元夜，春節假期雖已接近尾聲，紅紅火火的年味兒卻仍在翻涌，大大小小的謎燈在街巷兩邊掛著。晚飯過后，人們也不閑著，只要聽見哪里有“咚咚”響的鼓聲，就知道哪里有猜燈謎的地方了，一大家子便扶著老的、帶著小的，熱鬧鬧地過去看。大概七八點的時候，小小的公園舞臺便被人們里三層外三層地圍了個水泄不通。

這里的猜燈謎與旁處很是不同。猜謎的開場必須要“擊鼓”，并且一定要擊得響亮、穩重，這寓意著新一年的“好頭彩”，也能讓整個猜謎的活動營造出熱鬧的氣氛。人們聽到鼓聲，便都會說“有謎猜了”！除金鼓外，謎板也是別具一格。只見舞臺上高高地立起一塊厚板，上面整整齊齊、密密麻麻地貼滿了謎箋。這些謎箋均是書法現寫而成，先是謎號，即出謎者的名號；接著是謎目，即謎底的范圍；最后是謎面，即供人們猜射的內容。謎板一出，金鼓一敲，今年的猜謎大賽就算是正式開始了。這會兒，人們有的低頭思考，有的小聲討論，不時地傳來一點論辯的聲音。也有不少游客這會兒開始掏出手機，希望能另辟蹊徑，上網查獲謎底，可是翻來倒去也沒能找到一點兒信息，一問才知，原來這些謎題都是謎家和愛謎者自創而成，出題最多的是為主鼓人，正在大鼓旁邊站著，等著看他的謎面被揭開呢！

人們正琢磨著謎底，忽然，“咚”的一聲，大鼓響了，原來是有人要自告奮勇開猜了！

“白虹”——“咚”！

答者響亮地念出出謎者的謎號，主鼓人“白虹”笑瞇瞇地敲響了大鼓。

“王庭三植蔭全鄉”——“咚”！

“澄海村名一”——“咚”！

人們一時間都安靜下來，有的期待著這張謎箋最后的答案，有的則仍皺緊眉頭，盼著能在最后關頭先把謎底猜個水落石出。

“槐澤村”——“咚咚”！

大鼓連敲兩聲，猜中了！人群里響起一陣掌聲。但還沒完，只見主鼓人仍氣定神閑地看著猜謎者，期待著這場最終的交鋒。

“‘王庭三植之事，見蘇軾為王祜家作《三槐堂銘》，扣‘槐；‘蔭是蔭庇，施恩澤，扣動詞‘澤；‘全鄉扣‘村！”——“咚咚咚”！

重重的三聲鼓敲下，人群中爆發出熱烈的掌聲與歡呼，主鼓人連忙把猜中的那張謎箋揭下來遞給猜謎者，也樂得笑瞇了眼。作為謎作家，自己的知識被人家接受、認同并得到傳播，那種滿足感真是無與倫比！不光是制謎的開懷，聽謎的人們在鼓聲中聽到了謎底，知道了澄海有個槐澤村，也知道了蘇軾曾作《三槐堂銘》，同時也學習到了扣合過程中如何扣“槐”、如何扣“澤”、如何扣“村”的相關知識，自然也都樂在其中。

一個好頭開下來，其他謎底也紛紛被眾人揭開：

“虎影”——“咚”！

“珠江西側搖手別，花葉初凋桐木疏”——“咚”！

“瑤華洞”——“咚”！

“為‘瑤華洞謀皮‘珠江西側搖手別花葉初凋桐木疏。以‘珠江西側得出‘王便有新意；又以‘花葉初凋得出‘化、十合成華，又是創舉。雖‘華、花古是同字，但以拆字而言，此不為相犯。可謂自然合度。”

這次的猜謎者可就更厲害了，不僅把謎底與扣合都完完整整地答了出來，還給這一則燈謎作出了簡單的評議與賞析，也難怪大家聽完后都忍不住輕聲驚嘆。再定睛一看，原來是鎮上有名的另一位愛謎成癡的“謎人兒”，敬意的掌聲便更排山倒海地響了起來。

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又一會兒，幾個中學生模樣的孩子也勇敢地參與了挑戰，接連把以好幾種本地特色小吃“蟹合”“小米”“韭菜面”等為謎底的燈謎給猜射下來，一臉猜中好幾個的興奮勁兒還沒下去呢，就又被旁人的一句“小孩子過年可是吃了不少好吃的啊”給鬧紅了臉。

等到謎板上的謎箋都揭去了大半，主鼓人“咚咚”地把鼓一敲，扯起嗓門喊：“有誰出了謎的沒有？都拿上來——”

登時，好一群人帶著一捆捆的謎箋登上了臺，白花花的謎箋上，有的是體態多變的行書，有的是流動暢達的草書，有的是整齊平正的楷書，還有的是——

“哎呀，小凱啊，你這寫的是不是‘狗爬體啊？看都看不懂咧！”

“這，這是我自創的字體！”

大家伙又快樂地哄笑起來。

在眾人的競相猜射下，熱熱鬧鬧的燈謎猜射會終于到了兌換獎品的環節。有的人收獲頗豐，手中摟抱著的儼然是厚厚的一大沓猜射下來的謎箋，喜氣洋洋地換得了兩大串紅鞭炮、兩袋大米和一桶花生油，換來獎品后也不急著帶走，還在孜孜不倦地和同好暢聊今夜的好謎佳謎，不小心聊多了，就拿起一根樹枝蘸點水，在廣場的地上現場出謎，玩一個燈謎加賽競猜。不消說，又是吸引了好一幫人前去射虎比拼，不亦樂乎。當然了，也有猜得少的，拿著幾張謎箋換得了好筆一支，也不氣餒，揚言要刻苦鉆研，明年就用此筆寫出佳謎，端看誰懂他心。也有小孩子靈機一動，猜中一兩張謎箋的，捏著箋紙怎么也不肯放手，被負責兌換獎品的大爺好一通逗，也換得小竹炮一個，開開心心地尋著地兒放炮兒去了。啥也沒猜得的人兒當然也有收獲——他們看了一晚上的熱鬧，獲得了滿心的歡喜與樂趣，還有幾張準備發上朋友圈的美照呢！

夜逐漸深了，公園里的人們也漸漸地四散回家，第二天該上班的上班，該上學的上學了。只有那猜謎的喜悅記憶，如同那仍掛在街頭巷尾的繽紛謎燈，依舊璀璨奪目，長長久久地記掛在人們的心頭。

（作者單位：華南師范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