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G表現對商業銀行績效的影響研究
——以A股上市銀行為例

張 茜

青海民族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青海 西寧 810007

0 引言

十九大以來,黨和國家把生態文明建設放在突出地位,強調應實現經濟社會與資源環境的和諧發展。公眾對企業環境保護、社會責任、公司治理(ESG)的重視程度不斷提高,ESG投資理念逐漸興起。在此背景下,國內相關監管機構針對ESG的信息披露提出要求。 2018年6月,中國證監會發布了《上市公司治理準則》修訂版,第1次明確要求上市公司披露環境、社會和公司治理方面的信息;2020年9月,深交所修訂了《深圳證券交易所上市公司信息披露工作考核辦法》,第1次提出企業ESG披露情況影響公司評級;2021年底,生態環境部發布了《企業環境信息依法披露管理辦法》,對一定范圍的上市公司及發債企業等5類企業提出環境信息依法披露的要求; 2023年底,深圳證券交易所發布《深市上市公司可持續發展信息披露白皮書》,ESG信息披露質量持續提升。

本文以2013—2022年我國16家A股上市商業銀行為例,運用固定效應模型研究上市銀行ESG表現與銀行績效之間的關系,研究結果可為相關部門引導激勵商業銀行披露ESG信息、促進銀行綠色可持續發展提供參考。

1 文獻綜述

將環境保護、社會責任與公司治理作為整體來考察對企業績效影響機制的現有研究中,學者們得出的研究結論不盡相同。Cheng et al.[1]發現企業在ESG方面的支出能夠有效降低總財務成本。Dorfleitner et al.[2]研究發現ESG表現良好的上市公司的中長期收益顯著高于其他公司。邱牧遠 等[3]指出,環境、公司治理表現較好的企業融資成本會顯著降低。張琳 等[4]認為ESG表現對企業價值有顯著正相關性,對于非國有企業,ESG表現對企業價值的促進作用更加明顯。張長江 等[5]認為良好的ESG表現能夠改善上市公司的業績,非國有上市公司ESG表現對市場績效的正向影響更大,國有上市公司影響不顯著。雒京華 等[6]指出,ESG實踐不會對企業短期財務績效產生負面影響,ESG總體及各子維度表現不僅與企業當期財務績效正相關,且對滯后一期、滯后兩期的企業財務績效具有不同幅度的促進作用。李榮錦 等[7]認為ESG表現能夠顯著提高企業的財務績效,且這種影響具有長期性。

但一些學者提出了不同的結論,Brammer et al.[8]和Sassen et al.[9]發現ESG表現良好的企業反而價值更低。楊皖蘇 等[10]認為,企業承擔社會責任對短期財務績效無明顯影響,但會惡化中小型企業的長期財務績效。Atan et al.[11]發現ESG表現與企業價值間無顯著關系。潘海英 等[12]以A股非金融、非房地產上市公司為樣本,認為ESG表現會抑制企業金融化。

不同的樣本數據、國家政策、企業類型、ESG評價指標體系均會影響研究結論。目前,國外大多以發達國家為樣本開展研究,而國內研究大多以整個A股市場、制造業、重污染企業為樣本研究ESG表現與公司績效的關系,以商業銀行為樣本研究的文獻較為有限。因此本文研究A股上市商業銀行ESG表現對其績效的影響具有一定意義。

2 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2.1 ESG與企業績效

ESG表現對企業績效的正向影響表現在以下方面。

根據利益相關者理論,企業可以通過主動承擔社會責任獲得政府和公眾的認可來增加企業績效。李正[13]根據關鍵利益相關者理論與社會資本理論,發現從長期看承擔社會責任會使企業獲益。溫素彬 等[14]構建利益相關者模型,認為社會責任對財務績效的正向影響具有一定的滯后性和長期性。朱乃平 等[15]指出企業承擔社會責任能夠提升在外部利益相關者心目中的形象和聲譽,使企業建立起新的具有差異化的競爭優勢,促使企業市場價值提升。張琳 等[5]認為公司通過進行環境保護、承擔社會責任,能夠提高各利益相關者對公司的認同感,在危機發生時可為公司提供保障,降低經營風險。此外,良好的公司治理結構能夠有效降低信息不對稱,減少代理費用,最大限度地提高股東利益,因此,本文提出假設1。

H1:ESG表現與銀行績效正相關。

2.2 ESG、企業異質性與績效

基于預期理論,社會公眾對企業ESG表現的期望越高,越能推動企業加快布局ESG體系建設,企業越容易從中獲取利益。由于國有企業天生就具有為支持國家政策而自發承擔社會責任的動機,而非國有企業更關注自身的成長發展與盈利能力的提高,一旦非國有企業在ESG方面表現較好,便更容易獲得社會公眾的大力支持,因此,本文提出假設2。

H2:相比國有銀行,非國有銀行提升ESG表現對績效的正向影響更大。

3 研究設計

3.1 樣本選取和數據來源

本文選取2013—2022年16家A股上市商業銀行為研究樣本,ESG數據來源于華證ESG評級數據,其他數據來源于國泰安數據庫。

3.2 變量選取與數據說明

3.2.1 被解釋變量

在銀行財務績效的衡量中,使用托賓Q值作為銀行財務績效的量化指標,其兼顧了財務狀況和貨幣時間價值,反映了公司市場價值和內在價值之間的關系,考慮到無形資產對企業價值的貢獻。

3.2.2 解釋變量

本文采用華證ESG評級數據作為衡量企業環境、社會與公司治理的指標。華證ESG評價體系借鑒海外成熟ESG評價體系結構,剔除不合適的指標,融入社會責任報告、中國證監會監管處罰等中國特色指標,系統計算全部A股上市公司的ESG綜合表現與細分指標,數據可靠,可得性強。對于華證ESG的評價結果,由最低(C)到最高(AAA)量化為1～9,賦值越高則ESG表現越好。

3.2.3 控制變量

公司成長能力:成長速度越快、成長潛能越大,表明公司未來給股東、投資者等其他利益相關者帶來價值的可能性就越高,從而使企業利益相關者對企業價值的預期提升,促進企業價值的提高。成長能力由公司當年營業收入增長率來衡量。

現金創造能力:企業經營活動中所創造的現金流量越多,說明企業造血能力越強,企業利用資產為股東、投資者等利益相關者創造財富的能力也就越強,促進企業價值的提高。現金創造能力用現金總資產比來衡量。

公司營運能力:一般用總資產周轉率來衡量,總資產周轉率越高,說明企業資產運營能力越強、效率越高,進而提高企業價值。總資產周轉率較高的企業將更受投資者的青睞,也更容易在評估中獲得高估值。

公司償債能力:由于各銀行自身的業務側重不同,資產負債率存在差異,對財務績效的影響也存在差異。用銀行總負債與總資產的比值來表示。

總資產凈利潤率:反映資產綜合利用效果,用凈利潤與總資產平均余額的比值表示。

公司規模:公司規模越大,社會影響力越大,公眾的關注度也就越高。為樹立和提高公司品牌形象,企業規模擴大后會加大對ESG的投入。公司規模由上市公司當年年末的總資產取自然對數取得。

本文的指標體系構建如表1所示。

表1 指標體系構建

3.3 模型構建

為研究樣本銀行ESG表現對績效的影響,根據指標體系構建以下模型。

YTobinQi,t=αi+β×XESGi,t+γCi,t+αt+αd+εi,t

式中:i為商業銀行;t為年份;不可觀測的隨機變量αi為個體異質性;YTobinQi,t為商業銀行i在年份t的績效水平;XESGi,t為商業銀行i在年份t的ESG表現情況;β為解釋變量商業銀行ESG表現的估計系數;Ci,t為控制變量;γ為控制變量的估計系數;αt和αd分別為年份固定效應和銀行類型固定效應;εi,t為隨機擾動項。

4 實證分析

4.1 描述性統計分析

描述性統計如表2所示,由表2可知,YTobinQ的最小值為 0.934,最大值為1.057,說明樣本銀行的績效差異不大;XESG得分的最小值為3,最大值為7,說明上市銀行在ESG的投入具有差異性;從成長能力看,不同上市銀行的成長能力差異十分大;現金創造能力最好的銀行的CCF為0.195; 從營運能力看,CTAT均值為0.03,其中最小值為0.017,最大值為0.04,相差不大,說明上市銀行在資金周轉上表現良好;從償債能力看,CLEV最小值為0.903,最大值為0.949,銀行負債保持一個較高位置,負債水平差異不大,與實際相符;總資產凈利潤率差異較大,進一步說明上市銀行獲利能力不一;上市銀行規模差異較大,CISIZE最大值約為最小值的1.17倍。

表2 描述性統計

4.2 相關性分析與多重共線性分析

為檢驗變量選取是否合理,對變量進行相關性分析,結果如表3所示。XESG與YTobinQ顯著正相關;規模大的銀行,績效反而會降低;商業銀行面臨的財務風險越高,銀行績效越好,與商業銀行高負債的實際相符;其他指標均對商業銀行績效具有顯著正向影響。相關性分析結果表明本文選取的變量是恰當的。

表3 皮爾遜相關性分析

本文采用方差膨脹因子分析判斷變量間是否存在多重共線性,如表4所示。表4中各變量的方差膨脹系數在10以內,說明變量間不存在多重共線性。

表4 多重共線性分析

4.3 回歸分析

4.3.1 豪斯曼檢驗

原假設使用隨機效應模型,對隨機效應模型和固定效應模型進行豪斯曼檢驗,p值為0.0000,拒絕原假設,即模型存在固定效應,因此選擇固定效應模型進行分析更合適。

4.3.2 固定效應模型回歸

表5為回歸分析結果。從表5模型1基本回歸的結果可以看出,ESG與銀行績效在 1 % 的水平上顯著正相關,ESG表現好的上市商業銀行具有更高的績效,因此H1成立。商業銀行規模與績效顯著負相關,這可能是因為較大銀行的利潤增速低于資產規模擴大的速度,導致銀行規模增加反而延緩了銀行績效的增長。資產負債率對銀行績效顯著正相關,表明適度使用財務杠桿有利于提升銀行績效。銀行成長能力越強,社會公眾對銀行的發展預期越好,因而會顯著提升銀行績效。現金創造能力與銀行績效負相關,表示現金資產保留過多,不利于銀行盈利水平的提高。

表5 回歸結果

4.4 穩健性檢驗

本文采取以下方法進行穩健性檢驗:一是將解釋變量替換為華證ESG體系中的ESG綜合得分進行回歸;二是內生性檢驗。由于ESG表現與銀行績效之間可能存在內生性,所以將解釋變量和控制變量進行滯后一期處理后再進行回歸。從表5模型2、模型3可以看出,穩健性檢驗結果與原回歸結果基本一致,因此回歸結果較為穩健。

4.5 異質性檢驗

從表5模型4、模型5國有銀行和非國有銀行的回歸結果可以看出,與非國有銀行相比,國有銀行規模與績效的負相關性更為顯著,說明國有銀行規模達到一定程度后可能會對績效水平產生不利影響。國有銀行的營運能力對績效影響較大,而非國有銀行在ESG表現、償債能力和總資產凈利潤率方面對績效的正相關性更為顯著,因此H2成立。非國有企業往往以逐利為首要經營目標,通過ESG表現獲得經濟利益流入的動力更強,加之對市場較為敏感,更容易兼顧經濟目標。而國有企業肩負政治、社會、盈利等多重任務,依托ESG表現獲利并非其首要考慮的因素,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經濟目標的實現。

5 結束語

本文基于我國A股16家商業銀行2013—2022年的數據,實證檢驗了銀行ESG表現與績效之間的關系。結果表明,上市商業銀行ESG表現與績效呈正相關,且相關性顯著,表明上市商業銀行可以通過提高公司治理水平、積極承擔社會責任和增加環境投入的方式提升銀行績效。將國有銀行和非國有銀行分組回歸后發現,ESG表現對銀行績效的促進作用在非國有銀行中表現更為明顯。基于此,提出以下建議。

1)增強ESG理念意識,融入銀行發展戰略。商業銀行需要增強ESG意識,將環境、社會和公司治理納入銀行戰略規劃,并且融入銀行的日常運營和決策過程中。銀行員工需要加強對自身ESG意識的培養和理解,加強對ESG的宣傳和溝通,形成銀行ESG文化的內生動力。

2)政府應加強引導,推進ESG制度框架建設。相關政府部門應加強對上市商業銀行ESG信息披露的指導,努力促進ESG制度框架建設,規范和提高銀行ESG信息披露意識。針對國有銀行效果不顯著問題,政府應根據實際情況制定有效的激勵機制和懲罰措施,進一步推動ESG表現與銀行績效實現深層次融合。加強外部監督力度,促使商業銀行積極履行ESG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