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點兒時間看日落

旻夕

前些日子，我去妹妹所在的城市參加考試，因為時間安排緊湊，我和妹妹只有半天的時間相聚。見面前，我們倆興奮地計劃著行程。她說：“現在正是旅游淡季，我帶你去小麥島看日落吧！”這個提議讓我有些沮喪，回道：“啊，只是看日落嗎？怎么有白白浪費一下午的感覺。”

“那你覺得怎樣不算浪費時間呢？”妹妹問。“比如去玩場劇本殺，找個咖啡店坐一坐，或者看場電影。”我建議道。她對我的提議感到好笑：“非得花錢才有意義嗎？你看過日落嗎？”

面對她的質問，我啞口無言。仔細想想，因為總是以下次有機會為由，這么多年我居然沒有看過一場日落。

下午四點半，我們到達小麥島。整個島嶼通過一條棧道與喧鬧的市區相連。登上小島，滿目都是綠意。尋找到一處平坦的草坪后，妹妹將隨身攜帶的野餐墊隨意一鋪，便邀請我一起享受“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那日的天氣極好，雖有陽光但并不熱烈，偶有背著包的行人從海邊走過，三兩人依偎著欄桿駐足遠眺航行的帆船。由遠及近，由海及人，我開始端詳起身邊的人。周圍大部分是學生打扮的年輕人，他們或坐或臥，三五成群，有說有笑，毫不掩飾從心底漾出的那股神采奕奕的勁頭，輕而易舉就能看出他們享受著當下，憧憬著未來。

離太陽落下還有一段時間，我起身圍著小島走了一圈。山坡的背面有拿著話筒唱歌的人，圍成半弧形的人群微搖著身體為他打著節拍。

不斷有人圍著一棵樹拍照打卡，我挪了過去，聽到了幾句關于這棵樹的只言片語。這棵網紅樹名叫孤獨的樹，是山坡上唯一長勢茂盛的樹。有人在網上分享由它反觀到自身的孤獨后，便有人天天來看這棵樹。看的人多了，為了保護它，島上的管理員專門給它圍了一圈柵欄。這下，它真成了一棵名副其實孤獨的樹。

參觀完不大的小島，我回到妹妹的身旁，學著她的姿態，在地墊上自由放松地躺下。

“那時候我剛來這座城市，又是剛進入職場的新人，很多事因為無法得心應手而崩潰。在一次跟同事聚餐之后，我偶然來到了這座小島，只靜靜地坐了一下午，我就喜歡上了這里。這兒應該是我在這座城市最喜歡的地方之一，當然，僅限旅游淡季。”妹妹講著她工作以來的事，如今聽起來輕描淡寫，想必也是挨過一陣痛苦的日子。

當山坡上的人紛紛走向木棧橋時，正是日落時分。我仍舊站在草坪的高處，看著太陽將人群和城市變成黑色的剪影。海水在橙紅色日光的映照下逐漸變得洶涌，遠處的天呈現出從亮紅到蔚藍的漸變。被局部提亮的云朵像偷偷喝醉了酒，頂著微醺的小臉躺在天邊。

“每當黃昏陽光把所有都渲染，你看那金黃多耀眼。”妹妹將一只耳機塞進我耳朵的時候，恰好是梁博唱的《日落大道》里我最喜歡的兩句歌詞。

自從離開校園以后，我在成人世界里總忙著低頭趕路，每天在焦頭爛額的工作和枯燥乏味的應考中來回切換。在這場日落里，我才發現自己過得并不快樂。

以為躲進喧囂就能遮蔽內心的空虛，以為只有專門騰出空閑的時間才能找尋內心的寧靜，卻忽略了傍晚的日落、微漾的海水、溫柔的微風這些圍繞在身邊微小而具體的幸福。

那天下午，我看了人生里的第一場日落，它帶給我未知的驚喜與感觸。我想，未來無論是向云端、山那邊、海里面，我都會為自己的人生留出一次又一次看日落的時間。

編輯|郭緒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