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瑜 張春顏


[摘要]在構建鄉村治理新格局背景下,社會組織以內外交互的邏輯進入鄉村社會,強調外生型社會組織依賴鄉村外源系統的資源,以創新鄉村社會治理體系為目標,聯合鄉村內生型社會組織,進而增強鄉村社會發展動力。數字賦能強調數字技術超越“技術工具”范疇,成為社會組織內外交互發生、發展的驅動力與重要場域。基于鄉村治理中社會組織內外交互的現實困境,從“個人—組織—環境”角度解析數字賦能社會組織內外交互良性發展的邏輯思路與優勢體現,論證以數字賦能的方式精準識別組織成員特征、拓展交互資源獲取路徑、完善內外交互功能,以及優化內外交互環境,形塑鄉村社會服務供給新格局。因此,鄉村治理新格局要以數字賦能的邏輯思路與鄉村社會需求為支撐,凝聚組織成員情感與理性認同、強化組織合作穩定機制、推動交互環境數字化轉型,以此優化數字賦能社會組織內外交互參與鄉村治理的路徑,有效助力鄉村善治。
[關鍵詞]數字賦能;社會組織;內外交互;鄉村治理
[中圖分類號]D669.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7608(2024)02-0092-09
一、問題的提出
鄉村治理是國家治理和鄉村振興的基石。在介入鄉村社會場域的過程中,社會組織通過與基層政府、村莊精英、村莊內生型社會組織、村民等主體建立互動關系,并獲得基層政府的政治性支持、地方性權力的接納、內生性組織的反哺、村民的認可等合法性資源[1],進入鄉村治理“共建共治共享”格局中,成為實現鄉村善治不可或缺的重要主體之一。以參與鄉村治理的社會組織與鄉村之間的關系來看,根據來源不同,可將其分為本土培育的內生型社會組織和外源介入的外生型社會組織[2]。內生型社會組織主要指由鄉村社會中農民自發成立,以保障農民基本權益和需求為目標的農村社會組織,如農村文化藝術團、農村茶藝及棋藝社團、農村文化大院協會、農村文化實驗演出團、農村文化禮堂發展中心、蔬菜種植協會、產品專業合作社、紅白喜事理事會、村婦女聯合會,以及鄉賢理事會等。外生型社會組織指產生于鄉村社會外部,在民政部門正式登記注冊,依托政府購買、項目委托等形式參與鄉村治理的專業型社會組織,如農村經濟發展促進會、農村經營發展服務協會、農村經濟研究會、鄉村文化保護與發展志愿者協會、文化管理協會、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協會、社會服務公益基金、應急救援志愿服務中心等。
交互即交流互動,是指在人與產品、服務或系統之間創建的一系列對話、動作、行為。路易斯·哈和詹姆斯認為,交互是“溝通者和受眾對溝通需求的反應程度,或愿意促進彼此的溝通需求”[3]。組織間交互指個人、組織或個人與組織之間,不受時間和空間的影響,彼此直接溝通的方式和手段。內外交互作為一種組織間關系,側重于同類型組織間的交流合作。組織間交流合作被定義為組織通過交流信息、共享資源、分享風險、采取共同行動來增強互惠互利并達至共同目標的過程[4]。通過這個過程,各方看到問題的不同方面,可以建設性地探索解決他們的分歧,找到超越自身狹隘利益的解決方案[5]。組織間內外交互重點關注如何促進組織間的有效合作。鑒于此,社會組織內外交互是指外生型社會組織依賴鄉村外源系統的資源,以創新鄉村社會治理體系為目標,聯合鄉村內生型社會組織共同參與鄉村治理,促成鄉村善治新格局(見圖1)。
事實上,社會組織內外交互的互動關系對鄉村治理的作用包括積極、消極兩個方面。就積極作用而言,社會組織內外交互以組織聯通、角色調整、功能重塑等形式,意在培養與提升社會組織間的交互性與能動性,以此推動鄉村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的不斷提升。例如,南京市溧水區自2015年以來,每年按市、區、鎮1∶1∶1配比,給每村下撥“為民服務專項資金”,通過“政府購買服務”簽約3A級資質以上的社會組織入駐行政村,聯合“老娘舅”調解協會、愛心公社開展各類為民服務,以此推進社會組織為民服務村居全覆蓋,初步形成農村社區服務“一村一品”的發展路徑[6]。杭州市余杭區鄉鎮政府引入專業社會組織當“客服”,與村專業合作社、愛心公社、促進會聯合組團,共同對接生產技能、醫療服務、農業技術服務等“客戶需求”,并展開線上線下指導性服務[7]。就消極作用而言,在鄉村治理實踐中,基層政府、村委會仍是社會組織內外交互資源的主要供給方,單一資源依賴困境促使社會組織內外交互陷入生存與發展困境。例如,江西省西部地區鄉鎮商會與鄉村同鄉商會已普遍參與到鄉村治理事業中,在化解矛盾糾紛、扶貧救困、拆除危舊房屋以及新農村建設等具體工作中展現了巨大的協同力量。但上述兩類商會在化解利益分歧、激發社會資本有效注入、推動政社持續互動,以及提升成員參與鄉村治理積極性方面后繼乏力,因而,只能維持現狀,有的甚至運轉困難[8]。以數字化、網絡化、智能化為特征的現代信息技術促使鄉村治理格局發生變革,打破了社會組織服務供給的空間障礙、制度障礙及技術障礙。在數字賦能下,社區社會組織參與社區治理的效率有了進一步的提升[9];社會組織利用社交媒體傳播信息、組織活動,保持對利益相關者的定向溝通和聯系,實現組織資源的穩定獲取。但是,社交媒體的單向發布無法滿足內生型與外生型社會組織間,以及與基層政府、企業、社會自治組織間的互動需求。伴隨“數字鄉村”“技術下鄉”“鄉村技術應用”建構起的官方數字系統,大多由行政主體構建和設計,更多地服務于鄉村治理,難以激發社會組織內外交互參與鄉村治理的自發秩序優勢[10],也尚未解決社會組織內外交互資源匱乏、農村參與不足、治理效能較低等根源性問題。為了彌補上述研究不足,本研究基于鄉村治理背景下社會組織內外交互過程中面臨的現實困境,深度解析數字賦能社會組織內外交互的理論機理與邏輯進路,寄望以數字賦能的方式增強其協作能力及獲取網絡資源的動力,消解先前閉合網絡中權力性資源依賴造成的內外交互內卷化、形式化等諸多弊端,有效激發鄉村社會自治活力,從而提升鄉村治理整體效能。
二、鄉村治理中社會組織內外交互面臨的現實困境
資源依賴理論強調組織生存發展的關鍵在于從外部環境獲取必需的資源,而所有組織都會將擺脫這種資源約束作為動力機制,即重構依賴模式的動機[11]。互惠協作是組織間共同利益這一共識性價值目標實現的基本方式。組織間的交互能力以分配資源、協調組織行為、動員集體行動、維系組織網絡為主要體現,并促進組織間交流合作關系的建立、維持共同利益目標的可持續發展。依據上述觀點,鄉村治理過程中存在的現實問題是社會組織內外交互發生的前提,個體間、組織間交互的發生機制是社會組織內外交互發生的基礎,動力機制、交互模式、協作性以及交互能力則是影響社會組織內外交互良性發展的關鍵要素,以此預測、指導、矯正社會組織內外交互的發展方向。社會組織內外交互的動力主要來源于通過不同程度的合作,回應資源依賴問題,吸收資源約束性因素,降低不確定性和減少對外依賴[12]。內源性資源與外源性資源的共享與互動成為社會組織內外交互的動力要素,影響著內生型及外生型社會組織的自主性及合法性。在厘清影響社會組織內外交互關鍵要素的基礎上,充分考慮內生型與外生型社會組織自身發展缺陷及外部交互環境約束的前提下,將社會組織內外交互面臨的現實困境歸納為以下四個方面。
(一)交互資源流失
社會組織內外交互資源流失主要體現在外部資源可持續輸入受阻與內部資源整合不足兩個方面。由圖1可知,就外部資源可持續輸入受阻而言,基層政府、村“兩委”及農村社會資本都是社會組織內外交互的資源支持方,但都無法有效支持外部資源的可持續輸入。首先,在鄉村治理中存在公共協同治理機制不完善、領導干部綜合能力不高的問題[13],部分干部對社會組織的認識有偏差,存在忽視、防范甚至抑制社會組織內外交互資源的可持續輸入等問題。其次,村“兩委”作為社會組織內外交互參與鄉村治理的領導者和帶頭人,在實際參與過程中,村“兩委”的帶頭和主導作用并未得到較好發揮,他們的積極性提不上來,缺乏帶領社會組織參與鄉村治理的激勵機制,致使社會組織承接項目的推進落實較慢,影響了社會組織內外交互資源的合理配置。再次,受農村公共空間萎縮、社區認同消解、公共輿論失效、公共權威人物缺乏的影響,造成農村社會資本缺失[14],無法對社會組織間的集體行動提供足夠的資源支持。
就內部資源整合不足而言,社會組織資源整合能力主張對組織間資源進行重組與再造[15],需要依靠組織間交往、社會交往及共同行動去激活、配置、再造,才能保障社會組織間資源的有序對接,進而創造更大的價值。鄉村地區內生型社會組織發育不足,普遍存在發展不均衡、種類少、規模小、能力弱和公信度不足等特點。尤其是在公共服務供給方面,一些村莊的職業技校、蔬菜產業協會、產品專業合作社僅是“掛牌子”“放設備”的形式化場所,較少對外提供服務,既影響了其與外生型社會組織資源交互數量及質量的提升,也阻礙了鄉村治理中社會組織集體行動規劃的具體實施。
(二)交互模式不合理
構建鄉村治理新格局,社會組織內外交互應發揮生產、傳遞及承接服務的復合功能,運用互惠協作、供需對接的模式,實現所需資源的跨時空、跨地域交互。事實上,部分外生型社會組織多依賴政府購買服務“發單”以獲得參與鄉村治理的資格。政府購買服務的項目和活動往往政策性強、時效性強,很多項目沒有進行充分的需求評估,而是政府根據地區發展水平和轉移職能的要求,在考慮自身中心工作和財力水平的基礎上編制而成,具有變化性、臨時性[16]。外生型社會組織作為服務“接單”方,其運行機制多圍繞政府需求而非社會需求定制服務,服務內容懸浮于村莊社會之上。與此同時,外生型社會組織以承接者,而非生產者、服務者的身份進入鄉村社會,面臨政府和社會民眾的信任危機,需要聯合內生型社會組織并與其形成合作關系。然而,受內生型與外生型社會組織生存發展的自身困境限制,在鄉村養老服務供給、農村環境整治、農業科技服務創新等方面,社會組織內外交互形成了“政府依賴型交互”“項目引導型交互”“非實質交互”等不合理的交互模式。例如,一些地方政府以“輔助性就業”為重點內容購買“殘疾人之家”項目,并與村殘疾人協會協同服務村莊老幼殘障群體,但項目最終服務效果不理想、村民滿意度較低,并與村民的居家照料、康復訓練等特殊性需求不契合,社會組織內外交互服務“景點化”表現較為明顯。
(三)交互行為趨于分化
從組織學的角度來看,行動者是構成組織的基本要素,組織中的行動者是受理性組織嚴格限制且擁有固定角色的個體[17]。實踐表明,組織中的行動者并不會一直按照組織規則行動,組織規則也不可能完全控制行動者。組織行為分化(偏離)可分為三種形式:主動分化、外因致使的被動分化及無意狀態下的分化[18]。社會組織內外交互行為分化重點表現為交互目標不一致引發的主動分化及承接項目引發的被動分化兩個方面。就主動分化而言,內生型社會組織受專業性、資源性困擾,迫切需要與外生型社會組織形成互惠協作關系,共同參與到鄉村治理實踐中。外生型社會組織懸浮于鄉村社會之上,資源依賴及組織發展過多關注政府需求,而非鄉村社會組織及村民需求。社會組織間交互目標不一致引發合作行為趨于分化。就被動分化而言,承接政府購買服務成為社會組織內外交互行為分化的主要外因。政府購買社會組織服務作為政府扶植社會組織的舉措,從中可以窺見基層政府選擇性執行的影子[19],基層政府趨向于支持那些能促進當地經濟發展、提升當地治理能力和公共服務水平有顯著效應但不挑戰政府權威的社會組織[20]。受政府扶持社會組織發展的政策傾向性、選擇性影響,各地在實施鄉村振興戰略中,鄉村產業振興和文化建設成為社會組織參與意愿強、交互頻繁的領域,該領域具備的配套資金多、效益回報快、宣傳力度大、社會關注度高的特點,引發社會組織內外交互行為出現短期性、逐利性及盆景式等分化現象。
(四)交互效能降低
鄉村治理主體資源匱乏制約了社會組織內外交互良性發展進程,從而限制了鄉村治理效能的整體提升。依賴政府購買服務、項目合同資助、“聯村結對”的服務經費注入有限,支持社會組織內外交互助力鄉村治理的效果不佳[21]。而一些參與意愿較強的公益基金會、文娛類社會組織提供的服務供給,卻因村民搭便車行為,導致社會組織財政緊張,無法輸出高質量的公共產品。同時,伴隨城鎮化過程中大量農村人口流向城市,鄉村社會中剩余勞動力已無法支撐內生型社會組織的發展與建設,外生型社會組織的精英分子卻不能被很好地認可[22]。鄉村治理多元主體資源匱乏,促進社會組織內外交互行為舉步維艱,出現交互不力而引發承接服務效能降低。
三、數字賦能社會組織內外交互良性發展的邏輯思路
針對鄉村治理實踐探索中存在的社會組織內外交互資源流失、交互模式不合理、交互行為分化及交互效能降低等問題,須進一步理順社會組織內外交互的邏輯思路,以促進其良性發展。隨著互聯網時代的發展,理論界對信息技術、政治變革、數字賦權等問題做了比較深入的研究,所達成的基本共識是: 如果沒有互聯網,社會力量就無法在較短時期內發揮它們的影響力[23]。伴隨數字政府、數字善治、數字組織、數字交互的出現,數字技術發展對社會的影響越來越廣泛,社會組織間的關系更需要數字化手段來搭建鏈接與合作。探討數據預測、數據識別、數據集成等科學技術為社會組織內外交互主體、交互行為、交互環境帶來的變化,以此來深入解析數字賦能社會組織內外交互的邏輯思路及優勢體現,加快實現社會組織參與鄉村治理的服務動力由“業務驅動”轉變為“數據驅動”。
(一)基于“個人—組織—環境”的數字賦能邏輯思路
賦能指通過特定行為方式,給予他人正向激勵,最大限度激發個人能力,已被廣泛應用于心理學、社會學、管理學、教育學等多個學科[24]。數字賦能可以衍生為被賦能者最大限度地應用數字技術,提升其全面發展的能力。組織間關系理論認為,組織由若干個人或群體構成,組織間關系需要考慮個人因素、組織因素、環境因素,環境是組織和個人活動的現實場域。 任何一個組織的生存發展都離不開周圍環境的影響,它的生存與績效通常依賴于環境和其他組織的關系[25]。個人、組織、環境是社會組織內外交互的三個核心要素,因此,數字賦能社會組織內外交互的邏輯思路應從個人、組織、環境三個維度進行構建。
一是數字賦能組織成員,重塑信任合作機制。社會組織內外交互良性發展的前提來自成員間、機構間的相互信任。有研究認為,組織成員間、供需主體間創新合作的實現不僅需要大量的資金、場地等“硬環境”的支持,也需要諸如分享信息、溝通信任等“軟環境”的支撐,而成員間的交互信任正是此類“軟環境”最豐富的表現[26]。數字技術破除時空阻隔和組織壁壘,使得社會組織成員以“關注”“轉發”“溝通”等自主性意志表達釋放情感、傳播思想、分析經驗、發布需求、提供產品和服務等[27]。即使表達更多的是情感與理性的融合,“數字關注”卻賦予組織成員交流以主動性、自覺性,組織成員間的信任機制因此得以生成。
二是數字賦能社會組織,建構內外交互動力機制。數字技術的介入和支持為社會組織內外交互提供成長空間、生存空間、行動空間,吸納支持者、生產者、傳遞者的能量注入,實現資源、組織、角色和產品服務的跨界交互[28],擴大社會組織內外交互過程中的自主行動能力、資源整合能力和組織協調能力。數字平臺作為社會組織內外交互良性發展的“虛擬場所”,具有開放性、平等性、敏感性等特性,不僅降低了內外交互的協調成本及集體行動的難度,也消除了先前固有資源依賴的權力束縛,為內外交互提供驅動力。
三是數字賦能鄉村社區,實現內外交互場所“虛實對接”。數字技術賦能鄉村社區,引發社區治理各類要素的整合與聯動[29]。鄉村治理環境的復雜性、系統性、不確定性,需要社會組織內外交互的“虛擬場地”與實踐場地有效對接,實現優質服務供給與差異化社會需求的精準匹配。鄉村社區的即時性、現場性和共享性,以及社會組織內外交互數字平臺所提供的數字技術,可以消解地域、公私,以及組織、部門間的阻隔問題,打通虛擬場所與現實社會的聯系。鄉村社區本質上是合作的,數字技術工具可以完美地支持它。這是因為在這樣的鄉村社區里,組織成員間可以交流情感與需求喜好,組織間可以模糊邊界,供需雙方可以一致決策,在開放性系統中推動社會組織內外交互數據平臺和社區治理相關平臺對接合作,提升多源數據采集能力和綜合科學決策能力,以此提高社會組織內外交互效能。
(二)數字賦能社會組織內外交互的優勢體現
數字時代,交互強調信息接收者根據來自信源的信息內容向信源進行反饋,通過雙方不斷的反饋來修改信息本身和反饋內容,最終達成良好有效的雙向溝通。隨著網絡交互、信息交互、信源交互、感知交互、媒介交互等概念的相繼出現,為深度解析數字賦能社會組織內外交互的優勢體現給予一定啟發。同時,依據數字技術賦能社會組織內外交互參與鄉村治理分析框架(見圖2),將其優勢體現歸納為以下四點。
一是精準識別組織成員特征。數字賦能后,內生型與外生型社會組織成員間、組織成員與村民群體間在社會組織數字交互平臺中展開情感交流、知識交流、業務交流。同時,在海量成員交互信息的基礎上,運用數字科學技術精準識別組織成員及村民的個性化特征,厘清其個人觀點和多樣化需求。
二是拓展交互資源獲取路徑。資源依賴理論的基本假設是,沒有組織是可以自給自足的。組織都在與環境進行交換,環境為組織提供關鍵資源(稀缺資源),組織對資源的需求構成了對環境的依賴[30]。數字賦能后,內生型、外生型及內外交互型社會組織參與鄉村治理的資源依賴由“單一資源供給”轉變為“多元資源供給”,基層政府、企業與鄉村自治組織依托數據平臺對接、網絡資源聯通等方式,與內外交互的社會組織形成資源共享的利益共同體,并對其集體行動進行引導與協調,形成社會組織內外交互的多元資源供給路徑,更好地滿足鄉村社會多樣化需求。
三是完善內外交互功能。數字賦能后,社會組織內外交互功能由承接為主轉變為承接、生產及傳遞三重功能,以此提升社會組織內外交互效能。其中,承接功能強調與政府、企業及農村自治組織建立合作伙伴關系,確保基礎性資源、改善性資源的供給;生產功能注重內生型、外生型社會組織內部的價值性、能動性資源的開發與利用,依托價值共識激活能動性資源交互與共享;傳遞功能關注內生型與外生型社會組織之間的基于優勢互補而形成的稟賦性資源交互與共享。
四是優化內外交互環境。交互環境主要包括社會環境、經濟環境、技術環境和政治環境。社會組織內外交互環境主要指影響內外交互協作性、交互能力及交互效能的環境因素。數字賦能后,社會組織內外交互環境增加了數字技術環境這一“虛擬場所”,即社會組織內外交互數字服務平臺,以及由它營造的開放、有序、安全的數字生態。數字技術環境調節著社會組織內外交互結構與交互效能的關系,旨在激發社會組織內部成員的工作動力,確保以社會組織內外交互助力鄉村治理的協同性與高效性。
四、數字賦能社會組織內外交互參與鄉村治理的優化路徑
數字技術依托一種全新的思維方式,賦能社會組織內外交互良性發展,不僅是技術層面的嵌入和應用,更是對鄉村治理領域服務價值、服務內容和行動方式的重塑。在系統梳理社會組織內外交互參與鄉村治理中出現的交互內容與模式不合理、交互資源流失、交互行動不協調及交互效能低等問題的基礎上,深度闡述數字賦能社會組織內外交互的邏輯思路及優勢體現。結合數字賦能的邏輯思路與鄉村治理社會需求,從“個人—組織—環境”的角度,有針對性地提出社會組織內外交互良性發展的優化路徑。
(一)凝聚組織成員情感與理性認同,促使交互行為趨于協調合作
大數據時代,為了推進鄉村治理現代化,要構建一個可聯通、可對接的社會組織服務數字平臺及應用體系。在社會組織內外交互中融入數據思維與數字技術,倡導社會組織業務主管部門與社會組織管理者轉變思路,注重數字賦能引發的組織成員間凝聚情感認同與理性認同的實踐探索,推動交互行為由分化轉為合作,以此激發交互行為效能的全面提升。
一是提升從業人員數字素養。數字賦能社會組織面臨“接觸性鴻溝”與“使用性鴻溝”,尤其是一些年齡大、學歷低的成員正面臨數字技術“使用性鴻溝”的窘境,影響他們數字資源獲取能力、風險感知能力以及公共參與能力的發揮,部分人對數字化應用服務還存在畏難、抵觸心理。因此,應多措并舉提升內生型與外生型社會組織成員數字素養與技能,培育社會組織技術人才。例如,2022年8月,天津市大數據協會通過線上形式開展專題學習,結合《提升全民數字素養與技能行動綱要》對協會成員、協會工作做出科學指導,把數字化思維作為協會成員必備的本領,享受數字技術帶來的良好數字生活氛圍。利用政策宣傳、項目培訓、示范教學、座談交流,以及學習交流等渠道,全方面提高以網絡信息安全為代表的數字化安全素養、以智慧公共服務為代表的數字化專門素養[31]。這是社會組織從業人員及村民群體參與鄉村協同治理的基礎保障。
二是構建組織從業人員間雙向溝通渠道。為組織成員之間、組織成員與服務對象之間情感交流、溝通交流、意見交流提供一體化服務平臺,加強組織成員、網絡合作成員之間的信息交流,以數據收集匯聚服務資源,分析挖掘成員個性化特征,掌握從業人員的突出優勢及工作動態,為后續業務培訓、內部治理、工作評價與資訊交流提供可靠性支撐,確保社會組織內外交互集體行動的專業化及規范化,充分發揮職業技能提升交互合作效能。
三是建立與服務對象間的多頻互動機制。建立社會組織成員與村民之間的多頻互動機制,確立穩定的服務交流通道,凝聚村民意見與需求。在差異化意見與需求信息匯聚的基礎上,依托社會組織數據應用系統對海量需求信息進行時空分類,分時段、分地區、分類型地匯聚村民群體的差異化需求,便于社會組織內外交互以高質量、高效能的原則傳遞產品及服務,以此實現組織成員與村民社會間“情感輸送—信任輸送—需求對接—服務輸送—理性認可”的良性交互循環機制,保障交互合作行為可持續發展。
(二)強化組織合作穩定機制,優化內向凝聚與外向動員的資源配置路徑
數字時代背景下,要轉變社會組織業務主管部門和社會組織內部管理思路,拓展社會組織內外交互數字服務平臺功能延伸,從數據收集者轉型為數據分析者,以數字技術指導和影響社會組織內外交互的資源配置,強化其與外部利益相關者互動合作的穩定機制。即交互資源的內向凝聚與外向動員的有機結合,確保鄉村社會異質性需求與社會組織內外交互產生的高質量服務精準匹配。
一是優化內源性資源發展路徑。基于互信互利、優勢互補原則,數字賦能內生型與外生型社會組織間建立資源聯通路徑,激發組織間“價值性資源”“能動性資源”“稟賦性資源”等內源性資源承接、生產及傳遞功能的有效發揮。構建內源性資源發展路徑須應用數字技術創新社會組織內外交互模式,注重社會組織間內源性資源的激活、挖掘與整合,以提升社會組織內外交互參與鄉村治理的自主性、能動性及持續性。在鄉村治理實踐過程中,內生型與外生型社會組織間要以“價值性資源”傳輸為前提,帶動組織間交流學習、相互借鑒“稟賦性資源”的服務方法和技術,激活組織內部“能動性資源”的交互與共享,化解內生型與外生型社會組織自身發展障礙引發的交互不力。
二是改善外源性資源獲取路徑。構建外源性資源獲取路徑要以社會組織內外交互為樞紐,以供需交流、資源流通、交互評價等在線交互行為,聯通基層政府、村委會、社會資本和企業等外部資源主體。因此,社會組織內外交互外源性資源獲取路徑的形成,需要建立組織成員間的信任機制、合作主體間的“利益共享—責任共擔”機制、鄉村社會供需調節機制、資源優勢互補機制,以此確保社會組織內外交互過程中外部資源獲取路徑的穩定性與持續性。
三是推動流動資源的數據標準化。依托數據平臺、信息技術、云計算等平臺和技術,社會組織內外交互匯聚了海量的數據資源。然而,數據資源屬性、格式、類型和算法標準都存在差異性,要求建立統一的數據標準體系,以及數據資源輸入、生成及發布的數據標準格式,便于不同組織間流動數據無縫隙對接到社會組織數字服務平臺。以流動資源的數據標準化,促成社會組織內外交互與外源性資源供給者間形成共享化、扁平化的資源結構。共享性的資源結構有助于縮短資源流通的中間環節和合作者溝通的中間層級,扁平化的資源結構有助于實現合作者間的平等互動,提升社會組織內外交互的整體合作效率。
(三)推動交互環境數字化轉型,助力提升鄉村治理效能
數字技術可以作為賦能工具對鄉村治理產生影響,發揮政府、市場、社會多方賦能效應,一定程度上彌補了社會組織內外交互與鄉村社會之間的互動鴻溝。這就改變了交互內容、交互模式與鄉村社會相分離的狀態,實現對內外交互能力的深度挖掘,從而開辟互惠合作的關系模式,激發社會組織內外交互動力。鑒于此,在社會組織內外交互環境數字化轉型中,應大力推動鄉村社會數字基礎設施建設,進而增強鄉村社區服務能力,提升鄉村治理效能。黨的十八大以來,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已成為數字農業農村發展規劃中的重要內容,更是社會組織內外交互參與鄉村治理的重要支撐。依據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于2019年印發的《數字鄉村發展戰略綱要》,提出社會組織內外交互參與鄉村社會建設的數字化支撐,包括信息基礎設施、社區治理能力數字化、社區惠民服務數字化三個方面。
一是完善鄉村社區信息基礎設施建設。持續優化社會組織內外交互的技術環境需要拓展農村寬帶網絡、智能網絡及數字電視網的覆蓋面,推動農村廣播電視基礎設施升級改造,推進5G網絡、工業互聯網、物聯網等新型基礎設施建設。技術環境改造升級對于搭建社會組織內外交互的實踐場所,承接、生產、傳遞高質量的公共服務尤為重要。同時,要建立健全互聯網絡安全監督機制,嚴厲打擊損壞數字基礎設施、違規使用“偽基站”設備和網絡欺詐等違法行為。
二是提升鄉村社區數字化治理能力水平。營造社會組織內外交互的社會環境離不開鄉村社區治理能力數字化水平的提升,離不開鄉村綜合治理能力平臺的支持,因此,要建立健全鄉村大數據平臺,實現鄉村社會治理相關數據的統一匯聚、分析、應用及對接,匯聚農業農村領域各級各類數據,以及社會組織、業務主管部門、政府相關部門的“三農”數據資源。持續加強鄉村通用能力平臺建設,該平臺集成AI語音圖像識別能力、區塊鏈、物聯網平臺等,以平臺對接的形式向鄉村大數據平臺及應用體系賦能,實現與社會組織內外交互數字服務平臺的有效對接。
三是推進鄉村社區惠民服務數字化。全面提升“互聯網+社區教育、養老、醫療、社會救助”資源接入率和使用率,完善鄉村社區民生保障信息服務,實現高質量社會服務與社區需求精準對接,建立按需按時按量的供需匹配機制。同時,進一步提升鄉村社區村民數字內容創建、數字需求發布、數字安全責任等方面的素養,使數字文化資源傳輸中的國家意志和政策精神與村民感受形成共鳴。鄉村社區是具有穩定的組織、完整的結構、特定的功能,以及一定認同感的社會空間,依托數字賦能鄉村社區,實現社會組織內外交互中的利益相關者聯通互助,將高質量、優質化資源與社區村民多樣化需求高效對接,有利于構筑良好的情感交互、供需交互、資源交互的政治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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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趙瞳]
[收稿日期]2023-12-06
[基金項目]本文為內蒙古自然科學基金項目“內蒙古社會組織參與公共服務供給的績效評估及應用研究——以鄉村振興為例”(2021MS07021)和民政部政策研究中心委托課題“社會組織參與鄉村振興戰略研究:意愿、能力、困境與政策建議”(2022MZJ012)的階段性成果
[作者簡介]1.王瑜(1981— ),女,內蒙古呼和浩特人,內蒙古農業大學人文社會科學學院副教授、碩士生導師;2.張春顏(1986— ),女,河北唐山人,天津工業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教授、碩士生導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