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需要“串聯＋并聯”

喻穎正

從表面看，人的一生偏向于串聯，樹的一生偏向于并聯。其實，人生的疊加態是串聯與并聯的混合。

“18650”是索尼公司當年為了節省成本而定下的一種標準性的鋰離子電池型號。之所以叫這個名字，是因為18表示電池的直徑為18mm，65表示長度為65mm，0表示圓柱形。這種電池被廣泛應用于各種數碼產品，比如筆記本電腦和充電寶。在一些購物平臺上，花不到5元錢就可以買一節這樣的電池，理論上，你買7000多節就可以去動手組裝特斯拉電動車的電池了。

早期的特斯拉Model S系列車型，其看似非常“高大上”的電池組板，就是由7104節18650鋰電池組成的——工程師像搭積木一樣，將這些小電池通過串聯和并聯“疊加”在一起。該電池組板由16個電池組串聯而成，每個電池組有444節鋰電池，每74節并聯。18650電池看起來和普通電池差不多，很不起眼，卻是最早、最成熟、最穩定的鋰離子電池，其一致性、安全性都有很高水準。

相比較而言，如果采用層疊式鋰離子電池，雖然可以大幅降低電池基本單元的數量，但要面對成熟度與一致性不夠的挑戰。層疊式鋰離子電池單個體積更大，如果一致性水準不高，那么對電池串聯、并聯形成的電池組的管理也更難。對18650電池的應用，其優越性不僅在于通過成熟鋰電池串聯、并聯的疊加積少成多，還在于通過電池管理系統所形成的整體穩定性，包括分布、控制、冷卻、安全等。

行文至此，我突然發現一個秘密：經常彼此嘲諷的馬斯克和巴菲特，其實是一類人。巴菲特說，自己喜歡找很多個容易跨越過去的1英尺（約0.3米）高的橫桿，而非一個6英尺高（約1.8米）的橫桿。馬斯克似乎喜歡做與之相反的事情——讓人類可以生活在其他星球上，這何止是解決6英尺的難題。所以，他嘲諷巴菲特只會分配資金、賣賣糖水。

可是，馬斯克關于新能源車的星辰大海，始自18650電池的疊加，這不也是跨越許多個1英尺高的橫桿嗎？而巴菲特在他漫長投資生涯中創造的奇跡，也有賴于一個特斯拉電池管理系統那般的投資系統，絕不只是“在一張紙上打下20個孔”那么簡單。

簡單與不簡單，確定性與不確定性，被疊加、黏合在一起。直覺告訴我們，牛頓力學是牢靠的，量子力學是不確定的。但愛因斯坦告訴我們，牛頓力學的速度疊加，只是一種近似的、簡化的計算。即使如此，大多數人還是無法接受在某些非常需要確定性的情境中引入概率。

且不說車，來看看“絕對容不得錯誤”的航天工程。在造火箭上，馬斯克繼續玩起了“并聯”，他將自己的默林發動機疊加在一起。“獵鷹”系列火箭的默林發動機采用“簡單即可靠”的新理念，將結構設計得非常簡單，以消除復雜結構帶來的不穩定隱患。“獵鷹9號”將9個默林發動機并聯在一起，實現了“簡單、可靠、低成本”。

光簡單還不行，默林發動機還具備推力補償技術，能在大范圍內調整推力。2012年10月，SpaceX（美國太空探索技術公司）利用“獵鷹9號”發射“龍”飛船時，第一級的一臺發動機出現故障停機，其他8臺發動機立即自動補償了推力損失，最終成功將“龍”飛船送入預定軌道。

有時候，我們混淆了過程的“確定性”和結果的“確定性”。為什么SpaceX能取得那么多成就？除了馬斯克的商業天賦，以及作為“技術包工頭”的獨特優勢，還因為他對概率的理解。他對工程師格外包容，要求他們“只要別把發射塔炸掉”就行。他對因不確定性帶來的失敗有著驚人的承受力。他曾開心地說，最近不錯，火箭飛了幾分鐘才爆炸。

為什么不是更厲害的科學家做成這些事？為什么亞馬遜的董事會主席貝索斯在競爭中會落后？也許是因為馬斯克能夠活在概率疊加的理念世界里，又能夠百分之百地投入現實世界。

如果我們深入思考離散與疊加的關系，假設人是由一個個離散的“我”疊加而成的，就像高爾夫球手會將自己的動作錄下來，一幀一幀地分析要點，那么，我們可以想象：一個人做某件事情，甚至一個人的一生，就是由無數個瞬間的“我”串聯起來的。時間則像一臺電影放映機，將無數個靜態圖像疊加成動態畫面。

人的自我意識至今仍然是未解之謎。自我意識像不熄之火，可為了形成“自我”的連貫性，人類也在認知和決策上耗費了大量的心力。人生算法的基本單元是一個個微小的認知閉環，就像18650電池，通過串聯、并聯構成人的一生；又或者如默林發動機，可以并聯成巨大的火箭推進器。

認知閉環的基本單元，也包括4個離散的節點：感知，認知，決策，行動。

我們完成一個認知閉環，就像4個人在進行接力賽，4個人的風格也是迥異的——好奇感知、灰度認知、黑白決策、瘋子行動。這4個節點所要求的風格是不同的。所以，我們可以說，所謂厲害的人都有點兒分裂，又能夠將這些不同的分裂元素疊加在一起。

對于人生算法，這個認知閉環僅僅是基本單元，從18650電池到電動汽車，還有許多事情需要做。這是一個循序漸進的結構，有類似的邏輯：變異—選擇—復制。

創業公司的底層方法論，就是一個從小概率的創意或洞見（變異），通過快速試錯和迭代（選擇），發現了一個秘密，找到大概率成功的基本單元，最后大規模復制的過程。幾乎一切都是圍繞時間、空間、認知的疊加展開的，進而實現了我向愛因斯坦致敬的那個公式：

成功＝核心算法×大量重復動作²

一個人的成就，來自一套核心算法乘以大量重復動作的二次方。這是長期主義原則。普通人的努力，在長期主義的復利下，也會疊加成奇跡。

（湘 嵐摘自中信出版集團《好運：用概率權，贏！》一書，畢力格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