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雨中

最近，我時常一個人站在陰云密布之下一動不動，我似乎在思索著什么，可是我的大腦卻一片空白，我似乎在回憶著什么，可往事如煙又讓我找不到支點。于是，我開始等待，等待著第一滴雨砸在我的身上。等待的過程不算漫長，可也就是在等待的過程中，我卻不知道我究竟還是不是我自己了，我似乎和這個世界毫無關聯，更像是一個沒有生命的石雕。那一刻，我的內心有了一絲無法言說的恐慌之感。

世上什么東西最可怕？我時常問我自己，死亡，鬼怪，還是那變幻莫測的未知世界？我想了半天，便把它們一一否決，我覺得它們確實都很可怕，可還算不上真正的最為可怕。我思索著，當第一滴雨水落在我手臂上的時候，我忽地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哦，原來是等待。

雨滴落在我的身上，我才知道我是一個有生命的物種。我感到一陣欣喜，我還是我自己，和磚頭水泥不一樣。我能感知到這個世界，能讓自己的想象飛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可當無數的雨滴拍打在我身上的時候，欣喜就變成了煩惱。既然我是一個有生命、有感知的個體，那我就會感知到世上并不美好的東西，而那些并不美好的東西可能一輩子都解決不掉，它們極有可能會伴隨我的整個生命，而對待那些并不美好的東西，我卻什么都做不了。我能做的只有等待，在等待中成長，最后在等待中死去。我感到無奈，可我也從沒覺得等待是一個貶義詞，盡管它十分可怕。

我對很多話深惡痛疾，例如“死亡這件事并不可怕，我們要勇敢地面對它”，我十分討厭這種說法。很多人認為這是個美好的世界，可也有很多人認為世界就是個地獄，很多人活著感到幸福快樂，可也有很多人活在深深的痛苦之中。無論你覺得好還是不好，我們生命長河的七十年、八十年、九十年，甚至一百年，歸根結底是一種向死而生的感覺而已。人生長河就是一個等待死亡的過程，等待是可怕的，死亡這件事并沒有想象的那么輕而易舉。換句話說，我不希望讓勇敢二字蒙蔽了自己的雙眼，而勇敢二字也絕不是對死亡應有的尊重。

站立在雨中，我總是會想類似這樣的問題。我感到頭暈腦脹，這時我就會抬頭看雨滴從萬米高空掉落在我的臉上，想象著雨滴的軌跡。我會覺得雨滴已然把時間的距離拉長，仿佛將我的身體分隔開來，讓我從此刻去往未來，又從此刻回到過去。

我是我自己，可又不是我自己。對于雨滴來說，它們確實打在了同一個人的身上，可對于我來說，內心的變化讓我無數次逃離了那個真正的自己。這些年來的變化，讓我有些看不清當下的自己了，我感到痛苦，卻不知在痛苦著什么，我感到煩悶，卻又不知道因何而煩悶。

我總是把自己想象成一個雨滴，從天空而落，掉在別人的身上，看著那個人的表情，傾聽那個人的心跳，幾分鐘之后，干涸了的我便完成了使命。雨滴的世界就只在那一瞬間，何來痛苦與煩悶。

我欣賞雨，同時也喜歡雨，它似乎在我需要它的時候化解了感傷。我喜歡在烏云密布時等待它的到來，這等待是值得的。生命中的等待盡管未知，神秘，變幻莫測，可它們都值得被尊重，值得我的真誠。

我依然會站立在雨中，等待著，等待雨滴幫我找回我自己，感知到自我的存在。或許我依然是我，只是在一場又一場、一次又一次的等待中迷失了方向……

（作者單位：湖南科技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