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羅·克利繪畫中的“童稚”因素

隨著西方現代繪畫藝術的發展，藝術語言不再局限于傳統的寫實手法，相反藝術家更傾向于表現主觀、感性的非寫實手法藝術。在新的繪畫形式中，藝術家擅長基于客觀事物來表達內心和自我潛意識的情感。藝術作品中具有“童稚”因素的保羅·克利是西方現代繪畫時期運用非寫實手法來表現內心情感的代表性藝術家之一。保羅·克利運用線條的自由性、形體的多樣性、色彩的豐富性來表現內心的童話世界，表達內心的情感和對生活的感悟。

“童稚”因素的時代背景

十九世紀后半葉開始，西方進入了現代美術時期。在這一時期，西方發展了不同的藝術流派，如野獸派、立體派、未來派等。這些藝術流派的主要特征是具有較強的形式主義和前衛的創新意識，強調藝術形式的獨立性，反對傳統觀念的藝術。許多藝術家不斷對藝術形式、內容進行嘗試和摸索。在反傳統、反寫實的風潮中，傳統的寫實藝術被抽象、簡潔的藝術形式所替代，藝術的走向回歸于原始藝術。造型風格稚拙、簡樸的原始藝術給西方現代藝術家們提供了藝術創作的源泉。藝術家致力于創作出質樸的、純真的、天然的藝術作品。原始藝術的表現形式與“童稚”藝術有著相似之處，都具有藝術形式的簡化性、單純性、表現性、創造性特點。西方現代藝術家在學習原始藝術的基礎上保留了“童稚”的形式感，深入了“童稚”的內涵意義。

保羅·克利“童稚”因素的原因

保羅·克利是二十世紀西方現代繪畫藝術家中最具“童稚”因素的藝術家之一。保羅·克利生長在音樂之家，在父母音樂的熏陶下，自幼就愛好文藝，所以從小就具有全面的藝術才能。學習美術繪畫是保羅·克利在眾多藝術學科中最堅定的選擇，也正是因為有寫詩、音樂學科的基礎，保羅·克利的藝術作品不僅具有詩歌的美感，還具有強烈的音樂律動感。保羅·克利在進行藝術創作時，線條像音符一樣自由跳動，創造了許多簡單、自由，并且富有童趣的藝術形象。保羅·克利自身的學習經歷為藝術作品中的“童稚”因素萌芽提供了源泉，但讓保羅·克利“童稚”因素成熟的原因是自身對藝術創作的見解和領悟。保羅·克利更注重展現藝術家對生活的感悟和對情感世界的表達。善于運用自由、抽象的線條和豐富的色彩來講述畫面故事，從兒童的繪畫視角來展現眼中的世界，由復雜到簡單，由無意識到有意識，用純真的繪畫手法展現藝術家的思想、認識。兒童繪畫的方式給了保羅·克利藝術創作的靈感，畫家試圖像孩子一樣自由涂鴉，從無意識地表現繪畫對象到有意識地描繪夢境、表達情感和思想，從而得到具有“童稚”因素的藝術形象。

保羅·克利“童稚”因素的表現方式

律動的線條。線條的運用在“童稚”因素作品中具有重要影響。保羅·克利通常會模仿兒童無意識的繪畫方式，手中的畫筆會跟隨感覺在畫紙上描繪出來，得到具有“童稚”意味的初稿。在這種繪畫方式下，線條會呈現涂鴉似的藝術形象，充滿了“童稚”趣味。如《死與火》這幅作品中，涂鴉似的線條作為整幅畫面的主要構成部分，給欣賞者帶來了“童稚”的思考。這幅作品是保羅·克利在最后生命時段中創作出來的，包含了藝術家對生命的思考和人生的感悟。畫面中的線條比以往所有作品都表現得粗重，像是人面對死亡時的沉重心情。簡潔凝練的線條組成了畫面中的人物形象，五官由符號似的線條呈現，整個人物形體像骷髏一樣，死亡氣息撲面而來。畫面的右邊由涂鴉似的線條表現的人物，簡潔而又童趣，正扎中心人物的頭部，畫面在詼諧的氛圍中暗示了疾病的到來。畫面左上角描繪了圓形圖案，暗示著時間易逝的太陽。兒童畫中的簡潔概括因素在這幅作品中發揮到了極致。保羅·克利運用別致的幽默手法，使畫面充滿了“童稚”因素，整幅作品給人一種妙趣橫生的意味。自由、奔放的線條將保羅·克利對現實世界的真實情感以直覺的方式宣泄出來，形成了兒童繪畫所具有的“童稚”形象。線條在畫紙上自然生長、來回轉動、曲折交織，從而得到富有生命力、夢幻、純真的藝術形象。陳思在《童趣——論保羅·克利繪畫創作中的“童趣意象”》提道：“保羅·克利像孩子一樣畫畫，任由畫筆在紙上信馬由韁地涂鴉，運用簡潔凝練的線條將內心世界中蘊藏的精神力量以直覺的形式解放出來，表達出人的自在感悟與真實的情感世界。”陳思肯定了保羅·克利藝術作品中線條具有傳達情感的作用，同時藝術創作時所具有的兒童繪畫思維方式通過線條的運用，也為最終呈現的“童稚”藝術形象作出鋪墊。

稚拙的形體。西方現代繪畫藝術家注重表現內心的情感和世界，通過抽象的形體和符號來展現藝術家對外在世界的感悟。保羅·克利的藝術創作中，同樣也通過稚拙的圖式來傳遞藝術家的情感。點、線、面組成的各種夢幻、奇特、非邏輯藝術形體，看似簡單、稚拙，但實則是保羅·克利長期對外在世界的觀察、感悟并結合了自身的思考而創作的藝術形體。如《魚的魔術》中，畫面中的時鐘、魚、人物、網成了形體構成元素中的點、線、面。看似單個毫不相關的物體，在保羅·克利的安排下緊密相連，相互作用。網在時鐘的轉動下，緊鑼密鼓地張開，自由的魚兒絲毫沒有察覺危險的降臨。畫面的下端表現了一個擁有兩張不同面孔的人物，雙手揮舞并身姿站立，像是舞臺藝術后的謝幕動作。在左下角，一張詭異的面孔映入眼簾，探出腦袋的動作，詼諧、幽默，上升了畫面中的“童稚”氛圍。每個部分都能作為獨立的個體，但相融在整幅畫面中又顯得極度恰當，這也正是保羅·克利畫面形體的魅力之處。保羅·克利藝術作品中的“童稚”因素在看似凌亂、實則有序的形體中體現出來。涂鴉似的線條形成的形體賦予了描繪對象某種象征性的符號功能，給保羅·克利的藝術作品添加了神秘的“童稚”意味。這些形體在藝術畫面中進行夸張的變形、自由的拉伸，看似藝術家隨意的表達，實則在不經意的描繪中達到完美的契合，使“童稚”因素在藝術作品中發揮到極致。

夢幻的色彩。在保羅·克利的藝術作品中，色彩不再像西方傳統繪畫一樣具有對客觀事物外在的真實描繪功能，而是用來表達保羅·克利內心真實的情感和童年夢境的畫面。如《貓和鳥》這幅作品，大量的暖色調表現了畫家創作時的心情。簡潔的線條勾勒了貓和鳥的形體，同時也概括了畫家對貓和鳥的形體認知，整幅作品給人一種朦朧的夢境之美。畫面采用了兒童畫的飽滿構圖，給觀賞者一種沉浸兒童畫的欣賞體驗。節奏感的線條勾勒了貓咪的面龐，符號化的小鳥位于貓咪頭部的正中央，一種“童稚”之感油然而生。貓的面部被大量暖黃色占據，眼睛的墨綠色調和小鳥、桃心鼻的紅色調相得益彰。鮮艷的色調使整幅畫面充滿夢幻，也增強了畫面的“童稚”因素。在保羅·克利筆下，《貓和鳥》這幅作品中的簡潔線條、貓的形體都為“童稚”的色彩服務。大膽用色，導致色彩搭配在碰撞中產生色彩和心靈的一致性，形成藝術形象如兒童畫般抽象、夸張，具有裝飾趣味。如《喜歌劇“航海者”中的戰斗場面》中，長相十分怪異的人正站立在船上刺殺著大魚，動作表現得干凈利落又具有喜感。紅色的人物形象和怪魚的色彩相互呼應，畫面背景采用了大量的藍色和重色調，引導欣賞者將注意力集中在人物和怪魚上。但畫面中心明亮的色彩將人物和怪魚相互分離，增強了畫面的喜劇效果。保羅·克利運用色彩渲染畫面緊張、戲劇性的氣氛，同時描繪兒童畫常見的人物形象和童趣的魚群，從而達到畫面“童稚”藝術的效果。王峰和喻嫻在《童真、稚拙——保羅·克利繪畫作品欣賞》中談道：“顏色與形狀緊密融合在一起，運用大膽的色彩來表現作品的內涵，通過顏色的深淺、明暗來表現畫面的節奏感，就像音樂一樣，有強有弱，歡快生動，從而帶給欣賞者難以言喻的美感。”王峰和喻嫻描述保羅·克利的色彩與形體之間的搭配形成了動感的節奏，毫不掩飾贊美了畫家運用色彩的爐火純青。正是像這樣具有節奏感的色彩，才增添了畫面中圖形的童趣意味，也使保羅·克利的藝術作品具備了兒童繪畫時的“童稚”因素。

如何表現“童稚”因素的作品

區別兒童繪畫和“童稚”因素的藝術作品。兒童繪畫是在孩童階段，兒童在對外部世界的感知、觀察下，通過豐富的想象力，運用涂鴉似的線條、形體、色彩，直接描繪自己眼中世界的作品。兒童繪畫的創作方式很多時候是在兒童對外在世界的直接觀察下，拿起畫筆，運用線條，將眼中的世界描繪在畫紙上。兒童在動筆之前，并未思考畫面構圖、色彩搭配，而是隨心所欲呈現畫面效果。兒童繪畫給人們帶來的感官體驗是線條的灑脫、形體的奇特、色彩的絢爛。“童稚”因素的藝術作品是藝術家對童年夢境的挖掘，是藝術家創作時兒童般心理狀態的呈現，是藝術家對外在世界感悟下質樸、純真的表達。“童稚”因素的創作方式是藝術家有意識地對畫面效果進行預判，再運用手中的畫筆模仿兒童的涂鴉方式，并在“隨意”的形體基礎上調整，從而最終得到一幅有趣的“童稚”因素作品。“童稚”因素的藝術作品給人們帶來的感官體驗是夸張的情節、抽象的形體、夢幻的色彩。

“童稚”因素作品的表現思路。西方現代藝術家對“童稚”因素作品的追求，憑借童年夢境的回憶，有意識地表達對外在世界的真實情感，促使了“童稚”因素作品的崛起。保羅·克利作為表現“童稚”因素作品的代表性藝術家，為“童稚”因素作品的發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對保羅·克利的“童稚”因素作品進行分析，總結了幾點創作“童稚”因素作品的表現思路。第一，“童稚”因素的作品在形體上極為抽象，需要藝術家大膽將外部世界的物體進行分解、重組、變形，得到夸張又富有童趣的藝術形象。第二，藝術家需要以更直接、直白的方式來表現某一瞬間對童年夢境的回憶和對描繪對象的真實感悟。第三，嘗試從兒童視角看待描繪對象，模仿兒童涂鴉似的創作方式。在對藝術作品整體把握的基礎上，不斷探索線條、形體、色彩的可能性，創作出富有“童稚”因素的藝術作品。第四，藝術家需要反復欣賞，探究保羅·克利以及其他具有“童稚”因素的藝術作品，再對這些藝術作品進行總結、模仿，從而最終創造出具有新的“童稚”藝術的作品。

保羅·克利這位才華橫溢的杰出藝術家，用極富童趣的藝術形象向人們展示對世界的情感和認識。保羅·克利這一生創作了許多天真、夢幻、童心的藝術作品，值得人們反復欣賞并不斷探索其中的樂趣。圍繞保羅·克利“童稚”因素的作品，追溯西方現代“童稚”藝術的時代背景，分析保羅·克利“童稚”因素的原因，挖掘保羅·克利“童稚”因素作品的具體表現方式，從而為未來創作“童稚”因素的作品提供發展方向。保羅·克利運用律動的線條、稚拙的形體、夢幻的色彩來描繪童年時期的夢境，以兒童的視角看外在世界，有意識地表達內心真實的情感。保羅·克利為西方現代藝術多元化作出了卓越貢獻，對“童稚”因素的藝術作品發展起到了不可忽視的作用，同時為未來“童稚”方向的藝術指明了道路。

（作者單位：河北師范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