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NJ國際協定談判中海洋遺傳資源獲取和惠益分享的沖突與協調

[摘要]《國家管轄范圍外區域海洋生物多樣性養護與可持續利用國際協定》（簡稱BBNJ國際協定）于BBNJIGC-5.2會議上達成，此項協定的簽訂是近年來國際海洋領域最為重要的立法進程。參與談判的國家既包含了掌握尖端技術與科研設施的發達國家，也有眾多擁有豐富海洋遺傳資源的發展中國家。在談判過程中，不同的利益集團針對核心問題展開了激烈的探討，最后就四大議題達成了部分共識。其中，在惠益分享機制方面，貨幣惠益仍然是發展中國家與發達國家最主要的爭議點。本文將從三方立場出發，旨在深入分析BBNJ國際協定達成后需要關注的問題及應對方式。

[關鍵詞]國家管轄范圍外；海洋遺傳資源；惠益分享；BBNJ

[中圖分類號]DF935" " " [文獻標識碼]A

[DOI]：10.20122/j.cnki.2097-0536.2024.01.061

一、ABNJ海洋遺傳資源獲取與惠益分享的觀點分歧

（一）ABNJ海洋遺傳資源的獲取

在本次會議上，有關于ABNJ海洋遺傳資源的獲取與惠益分享問題爭議不斷，各國站在不同立場，對分配方案爭執不下。目前國際社會上較為普遍的觀點有三種：事先知情同意、自由獲取和事先通知，筆者將在下文中逐一介紹。

最早，各國依據公海自由原則，按自身發展對海洋遺傳資源的需要在公海中自由開采。這樣毫無拘束的方式便被稱為自由獲取，其最大的優勢是激勵各國采取先進的技術來探索神秘的海洋領域，以美國、日本為首的發達國家主張此種觀點。但是因為缺乏有效的監管機制，各國毫無節制的開采會導致海洋生態環境遭受一定程度的破壞，在本次會議中專家們關注到這一現象，更加傾向于支持可以維持海洋生態與海洋遺傳資源可持續發展的其他方式，如此轉變體現了近些年國際社會對生態環境保護方面的重視。

隨著國際制度的進一步發展，《聯合國海洋公約》誕生了一種新的事先通知制度，這項制度主要規定了采集遺傳資源需要備案的前置程序。相較于自由獲取制度，事前通知制度對各國獲取資源的行為有著更高的要求，資源獲取的過程能被有效監測，同時也能保證各國對資源的開采利用；這項要求主要體現在國際海底區域的探礦行為上，對ABNJ國際談判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

在國家主權范圍內，遺傳資源獲取主要采用一種更為嚴格的事先知情同意制度[1]。事先知情同意是指一方獲取遺傳資源前，需要向資源擁有國或者提供國提出申請，列明期望獲取的具體事項，提供國根據申請來判斷是否同意。這項制度在《生物多樣性公約》等條約中有較為詳細的體現，其優勢是在保證資源提供方知情的情況下，充分尊重雙方的意思自治；但該制度目前主要適用于國家主權范圍內的雙邊關系之中，在范圍上存在一定的局限性，一旦超出主權范圍其適用性便會大打折扣。若將此項復雜的制度推廣至ABNJ海洋遺傳資源的范圍，則使用的幾率不高。

（二）ABNJ海洋遺傳資源的惠益分享

在BBNJ國際協定的談判中，海洋遺傳資源的惠益分享是爭議較大的一項議題。惠益分享主要分為貨幣與非貨幣兩種形式，前者主要為發展中國家所支持，其要求資源獲取國在獲取遺傳資源并因此取得收益后，向資源提供國支付合理的貨幣；后者則不強制要求資源獲取國支付貨幣，而是同意以分享海洋技術或者其他非貨幣手段來分享惠益。

此外，惠益分享的模式還可以分為自愿分享與強制分享兩類。自愿分享是指資源的提供方與資源的獲取方通過自由談判的方式來達成協議，在不違反國際法律框架的前提下確定各自的權利義務與履行方式。強制分享模式又稱為公法模式，是指國際法律文件中已經強制規定了參與方的權利義務，雙方可參照法律文件來履約，也可以在不違反國際法律文件的前提下達成雙方協定。在談判中，往往是資源豐富的發展中國家支持強制分享模式，希望通過協定的方式來維護自身權益；而掌握核心技術的發達國家則反對強制性的惠益分享，更加期望通過自由獲取等寬松的方式獲取海洋遺傳資源。

二、BBNJ國際談判中各方的立場

ABNJ的收集與信息交換機制是部分發達國家關注的重點。第一類利益集團是以美國為首的部分發達國家，他們認為學術研究的時間和對象具有不確定性，海洋遺傳資源的情況每時每刻都在發生變化，因此科研機構無法在進行每項研究時都按照要求提前6個月以上進行登記或報備。在貨幣惠益方面，他們認為目前世界各國對海洋遺傳資源的研究都處于較早的階段，若是現在就實行貨幣惠益會導致科研機構因為擔心無法獲得相應的回報而減少投入。

第二類為歐盟及其成員國，其大部分觀點同美國等發達國家一致。但相較于以美國為首的發達國家不贊成貨幣惠益這一點，歐盟及其成員國的觀點較為緩和，他們轉變了之前反對的態度，提出了相對務實的觀點，在工資和研究經費等方面贊成進行貨幣惠益的分享。盡管這對發展中國家來說還不足夠，但可看出歐盟及成員國為了推動BBNJ國際協定進一步發展做出了相應的妥協。

第三類國家為非洲集團、加共體、G77+中國等主要的發展中國家，其更加重視公平性與公正性。在過去的幾十年間，發展中國家深受生物剽竊的迫害，因而急切地希望能夠改變這一局面，希望BBNJ國際協定能夠幫助他們重新獲得自然資源的主動權，對因技術缺乏而無法利用的海洋遺傳資源進行掌控；在海洋遺傳資源的議題上，普遍認為BBNJ國際協定應當面向未來，而不是僅著眼于當下技術的發展。在處理包括原地收集、異地獲取、衍生物以及數字序列信息等更廣泛的問題時，發展中國家代表強調公平和公正分享包括原地收集和異地獲取MGR產生的貨幣和非貨幣惠益，以及利用這些資源產生的其他惠益，而多數發達國家代表表示僅接受原地收集和非貨幣惠益[2]。

三、BBNJ國際協定帶來的挑戰

（一）采用強制性轉讓模式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目前，不同集團在獲取和惠益分享方面的沖突尤為明顯，核心利益無法協調導致談判停滯不前。如前文所言，強制技術轉讓能有效保障發展中國家的利益，因此其為發展中國家最為重視的非貨幣利益之一，但是這項制度并未得到掌握核心技術的發達國家的認可。《海洋法公約》中對強制性技術轉讓有著較為詳細的規定，以美國為首的發達國家對公約中的相關條款表示強烈反對，甚至拒絕加入，這導致公約適用的范圍有所縮小，發展中國家不得不多次重啟談判。但發展中國家與發達國家在海洋遺傳資源的研發上投入的資金、人力、技術等條件差距過大，即便是發達國家將高精尖的技術轉讓，許多發展中國家也無法擁有利用的能力[3]。因此，經過《名古屋議定書》《糧食和農業植物遺傳資源國際條約》等多個協定的磋商，協定中有關遺傳惠益分享的部分始終未能對技術轉讓做強制性要求[4]。如此背景下，發展中國家的技術水平幾乎很難在短期內追上發達國家，后者接受強制性技術轉讓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二）貨幣與非貨幣惠益分享的分歧

在BBNJ國際談判的過程中，部分發達國家及國家集團堅持認為應該更多地考慮非貨幣性惠益的分享方式，以美國為首的發達國家認為國家管轄范圍外的海洋遺傳資源與國際海底礦產資源有著本質的不同[5]。目前，礦產資源在國際市場已具有成熟的交易鏈，經濟價值較為穩定，從開采到交易的過程中雙方都有一定的心理預期，后續過程中產生紛爭的可能性較小。但是海洋遺傳資源的經濟價值并不是固定的，其獲取的成本與研發投入的價值無法估量，因此其本身無法像礦產資源一樣作為固定的對象在國際市場上流通。若是遺傳資源開采后無法達到預期的經濟價值，或者無法產生物質性利益，則會在多方之間產生一系列難以解決的糾紛。因此，海洋遺傳資源能否進行商業運作也是一個值得商榷的問題，若是無法將海洋遺傳資源直接與商業利潤直接掛鉤，那么后續獲取方的權益便難以保障。

四、BBNJ國際談判后的應對方式

（一）積極協商，合理訴求

BBNJ談判已持續多年，在歷次談判的過程中，發達國家往往掌握了主要的話語權，占據了會議的主導地位；而發展中國家則相對弱勢，在參會過程中有時甚至難以完整表達自己的訴求。有數據表明，在多數國際條約簽署的過程中，發展中國家的參會率遠遠低于發達國家，并且參會的連續性也難以保證，這導致在談判過程中代表比例失衡[6]。近年來，國際社會呼吁大眾關注海洋生態環境與氣候變化，許多先前未參與的發展中國家也陸續關注與海洋相關的國際議題，但總體而言在國際談判的過程中的表達機會有限，其自身利益難以得到關注與保障，因此參會熱情與積極度也逐漸消減。雖然BBNJ國際談判的過程中需要許多專業的知識，但這并不意味著較為弱勢的發展中國家的聲音可以被忽視，若是無法在談判和簽署的過程中聽取所有與會國家的合理訴求，那么簽署協定的效果將大打折扣。

（二）構建海洋命運共同體

海洋命運共同體的概念誕生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中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理念之下，是習近平主席順應時代發展和人類未來而提出的治國方略，符合我國為構建新型外交關系而制定的相應政策。此項倡議呼吁人們關注海洋生命，將海洋生態健康擺在一個相當重要的位置，能夠重新構建國際海洋生態新秩序，對于推進世界生態文明可持續發展做出了重要貢獻。全球各國都應當意識到，人類的命運都是緊密相連的，沒有任何國家能夠獨善其身，應秉持著命運相連的思想，在互相沖突的議題上互相理解、共同協商。

五、結語

綜上所述，BBNJ國際協定的實施將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我國在踐行會議精神的同時，還應當關注BBNJ國際協定后續在國內落地的相關問題。我國仍處于發展中階段，雖然近年來科技水平有所提高，并且成為了《生物多樣性公約》的締約國，但對比部分發達國家還存在一定的差距[7]。未來應當重點關注海洋生態領域立法，深入理解新協定的每一項條款，在實踐中完全踐行BBNJ國際協定的精神，爭取成為毫無爭議的海洋強國。

參考文獻：

[1]唐鑫妍.ABNJ海洋遺傳資源治理的法律問題研究[D].遼寧：遼寧大學，2023.

[2]蔣小翼，盧萃文.BBNJ國際協定談判中的主要爭議點及各方立場評析[J].中國海洋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3（3）：25-36.

[3]關欣.生物遺傳資源專利保護中的惠益分享制度研究[D].北京：北方工業大學，2023.

[4]張善寶.論國際海底區域制度與BBNJ國際協定的構建：借鑒價值與沖突協調[J].海峽法學，2023，25（2）：66-74.

[5]王晨赟.ABNJ海洋遺傳資源惠益分享制度構建研究[D].安徽：安徽財經大學，2021.

[6]張海文.全球海洋治理新進展及其影響——以BBNJ協定為例[J].中華環境，2023（9）：27-29.

[7]秦天寶.中國履行《生物多樣性公約》的過程及面臨的挑戰[J].武漢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21，74（1）：95-107.

基金項目：青海民族大學2023年研究生創新項目，項目名稱：BBNJ國際協定談判中海洋遺傳資源獲取和惠益分享的沖突與協調（項目編號：04M2023119）

作者簡介：周雯姝（1998.6-），女，漢族，湖南岳陽人，碩士，研究方向：國際法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