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庫維雷鑰匙

杰西卡 · 布魯克的這篇微型科幻小說《阿爾庫維雷鑰匙》就像一部長篇小說戛然而止的開頭，給予讀者意猶未盡的感覺。過著平凡人生的蕓蕓眾生何不期望在通勤路上也能有這么一段奇遇，乃至踏上一段驚險刺激、跌宕起伏的科幻之旅呢？題目中的“阿爾庫維雷”是在向提出阿爾庫維雷引擎概念的墨西哥物理學家米格爾 · 阿爾庫維雷 · 莫亞（Miguel Alcubierre Moya）致敬。

我一輩子中見過的最為奇裝異服的男子走進擁擠的華盛頓地鐵車廂。他身穿一件濺上泥點的和服，趿拉黃鴨拖鞋。能讓他坐下的唯一空座位就是我身旁、挨著過道的座位。我很想把自己的提包放到座位上，但男子早已在走過來，而我不想當眾與人爭執。于是，我的雙眼緊盯窗外，端詳起地鐵的混凝土拱形墻壁。

男子坐了下來。他的體臭向我洶涌撲來。陳年汗臭味混雜著薯片味和落在雨中的煙蒂味。列車啟動，車外的隧道變成一片黑暗。

“嘿，妮娜。”男子說道。

我的肌肉繃緊。真見鬼，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的眼睛掃向下面，見到我的“派對用品快捷商店”制服上的名牌。哦，耶！沒錯。

我沒有回應他，希望假如我忽視他足夠久的話，他會變得厭煩，留下我一個人獨處。華盛頓地鐵上還沒有其他人會主動與陌生人開始對話。他難道不懂得地鐵禮儀嗎？第一，乖乖坐下。第二，避免眼神接觸。第三，閉嘴。

相反地，他傾身靠近，在地鐵車廂左右晃動時，他的手臂緊緊壓向我的手臂。“你有沒有過這種感覺，好像你是為人生中一些比眼下這一切更宏大的事情而降生的？”

一個早晨7點坐在地鐵車廂里，前往派對用品快捷商店上班的人怎么會沒有那種念頭？

“我知道，這也許令人震驚，”男子說，“但我來自未來，我到這兒來是為了向你交代你的使命。”

所以，他看上去像個瘋子，實際上也是個瘋子。我看著地鐵路線圖。我還要坐5站才會抵達目的地，這意味著，我也許得要再應付他大約40分鐘。我嘆息了一聲。

“我知道這聽起來很荒唐。”他說。

荒誕無稽得要命。

“我穿成這副樣子，這大概幫不上忙。”他補充道，“但你看，我這是隱藏在眾目睽睽之下，避開時間部的探員。”男子向擁擠的車廂投以鬼祟的目光：“我的口袋里有一個用于你的使命的裝置。讓我展示給你看看。”

這是不是互聯網上捉弄人的某種惡作劇？也許是在拍抖音？我環顧四周，看著其他乘客，想看看有沒有人在用手機拍我。但是，似乎沒人注意到我或者男子。他們都注視著窗外，或者盯著他們的電子設備。這是華盛頓地鐵上的適當禮儀。

男子在身上和服的一只大口袋里摸索。突然間，車廂傾向右側。我抓住前面的座椅靠背最上端。男子口袋里的東西飛了出來：指甲鉗、一袋打開的薯片和兩只橡皮球，橡皮球在車廂內彈來彈去，引得車上小孩高興地尖叫。

男子緊緊攥住一只手。“哦，太好了。我沒有把它掉出來。”他展開手指，將他的掌心攤在我面前，露出一枚藍色的回形針。他小聲說道：“這是我從時間部偷出來的。給，接下吧。”

我不知道別的做法，任由男子把回形針放進我的手里。

“對于它要十分小心。”男子補充道。

“對于一個回形針？”我嘲諷道。

“在未經訓練的肉眼看來，它也許僅僅是一只回形針。制造它的人讓它顯現為這樣，從而隱藏它的真實底細。但它實際上是一把阿爾庫維雷鑰匙。”

我揚起了眉毛。該死的，阿爾庫維雷鑰匙是啥玩意？我為什么依舊在和這個男子講話？

“假如你決定接受使命，”他說，“就把鑰匙展開為一條直線。你會開啟一扇通過時空的大門。時間會在你周圍交替地收縮和膨脹。你會被帶到你預先編排好的地點，速度會比光速更加快。但你一定要小心。”男子傾身靠近。我對著他的臭味皺起鼻子。“裝置依然在開發過程中。我偷走它時，時間部在解決時空扭曲問題。迄今為止，它對我來說一直管用。但我必須提醒你一下，假如你激活了鑰匙，有一個十分微小的——可能性極其低——可能，它可能會破壞整個宇宙。但……它大概實現不了那種事。大概不會。”

“一枚回形針？”我再次說道。

地鐵列車在刺耳剎車聲中停下。車廂頂部的揚聲器響起，通知列車抵達了下一站。車門開啟。乘客們魚貫而出。男子沒有再說一個字，站起身，走出車門，腳上的黃鴨拖鞋在一路上發出吱吱聲。

車門關閉。列車再次啟動。

我低頭看著手中的藍色回形針。也許這只是我的幻想，但是當我握住它，對著光線擺出某個角度時，回形針確實閃耀光芒。

我又看了眼地鐵路線圖。現在，我離目的地還差四站，還要再消磨30多分鐘。我聳聳肩，開始展開回形針。

資料來源 Natu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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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杰西卡·布魯克（Jessica Brook）是一位作家，兩次榮獲羅恩·哈伯德未來作家獎，至今發表過17篇短篇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