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與婚姻

林采宜復旦大學經濟學博士，中國首席經濟學家論壇研究院副院長。

好多人問，這世上有沒有永恒的愛情？

佛法說，世間萬物，無不在成、住、壞、空的輪回里面。一切都在變化，唯有無常是不變的。愛情，作為荷爾蒙所驅動的心理意象，應該比任何一種看得見摸得著的物質固體都變得快。但有人偏偏就是要追求永恒的愛情。

在人生的不同階段，有不同的情感之花綻開，每一段感情都踩著它自己的時區，有著自身獨特的色彩。一個人在生命的不同“時區”戀愛不同的異性，與不同的異性演繹情感的故事，是最正常不過的。正如奧斯卡·王爾德所說的：“逢場作戲和此生不渝之間的區別只在于后者的戲演得稍微長一些。”

實際上我們從小聽說的“永恒的愛情”多半來自文學故事，羅密歐與朱麗葉雙雙殉情，留下千古唏噓，人死了，愛在死亡的祭祀中獲得永生，這是悲劇；而我們蕓蕓眾生多半活到七老八十，打打鬧鬧也好，相濡以沫也好，多半都是習慣使然的不離不棄，這是貌似喜劇的悲劇。時間，是蒸發愛情的蒸籠，誰也逃不過。

說到底，大多數愛情的結局是：要么人死了，要么愛死了。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許的都是當下。

追求愛的永恒，乃至生命的永恒，都是一種妄念。而追求愛的永恒，不只自我執著，還執著于對方。

美籍藝術家謝德慶做過一個名叫《繩子》的行為藝術作品，他把自己和藝術家琳達·莫塔諾在腰間用一條8英尺長的繩子綁在一起，整整一年日夜不分離。他們系上這個充滿束縛和牽制意味的繩索之后，接下來的時間里，吃飯、上廁所、洗澡、睡覺，看電影、散步、遛狗、見朋友、接受采訪、做一點兼職的工作，甚至自慰，他們都無法分開……直到一整年后，解開繩子那一天，他們因見證了彼此的性格、行為差異，乃至人性上的惡，在解開繩索的那一瞬間，這一對男女共同的情緒是：這一輩子再也不想見到他（她）了！這種絕對的暴露對人際關系所產生的破壞性，只有親身經歷過的才會深刻理解。 當你把自己無條件地交給對方，沒有隱私、沒有秘密的同時，也失去了尊嚴和魅力。

共生關系是非正常的人際關系。在這種沒有邊界的關系中，雙方互為彼此的地獄。

所以，無論多么相愛的伴侶，當你們合二為一，把自己無條件地交給對方的時候，共同走向的絕不是愛的天堂，而是彼此囚禁的牢獄。婚姻被稱為愛情的墳墓，墳墓之前必然是要經歷牢籠。

婚姻與自我的關系如同腳跟鞋子，選鞋子是舒服重要還是好看重要？當然，最理想的是既舒服又好看，然而現實通常是，舒服的鞋子不一定好看，或者好看的鞋子會擠腳，只能二選一的時候，舒服優先還是好看優先？

理解這個問題比較容易，畢竟，我們在鞋店是給腳選鞋，而要理解婚姻，相對就難一些了，正如穿好看的鞋子有人夸，為了被夸而忍著腳疼，許多人在不由自主做出這樣的選擇而不自知。

按照別人的標準選擇自己的伴侶，這個標準名字叫作“優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