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色的溫暖

小時候，我最愛吃爺爺做的黃桃罐頭。直到現在，我還清晰地記得那些年吃黃桃罐頭的場景：每天我放學，爺爺在家總會開一瓶罐頭等著我。他打開瓶蓋，讓黃桃一塊又一塊地滑進碗里。這是最勾人心魂的時刻，黃桃在小瓷碗里不停地搖晃，碗里的糖水閃著晶瑩的光，飽含著深情。我對爺爺說：“爺爺，這些光在尋找我，它們想要溫暖我。”

這時候，爺爺總會笑著說：“來，親一個。”我立刻貼到他臉上去，仿佛親的是黃桃罐頭。現在想想，童年我就是跟黃桃罐頭一起度過的。在日復一日的期待與滿足中，我的童年也染上了一抹橙黃的光。

今年暑假，我回老家看望爺爺奶奶。見到我，爺爺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果園里摘黃桃，給我做罐頭吃。在他的眼里，無論過去多少年，我都是那個愛吃黃桃罐頭的孩子。我興奮極了，和爺爺一起找來了籃子和梯子，推上三輪車就出發了。

進了果園，我和爺爺便忙碌起來。爺爺戴上草帽，瞇起眼睛，繞著桃樹一圈一圈地轉——他是在挑選桃子。那些向陽的桃子黃中透著紅，在綠葉的映襯下格外誘人。終于看中一顆，他趕緊移動著梯子爬上去，仿佛不摘下來，一眨眼它就會逃跑似的。金黃的桃子一顆一顆被裝進了籃子里，它們擠在一起，爭先恐后想露個臉，這讓我想起了幼兒園里的孩子。十多年以前，我像顆桃子一樣被爺爺從幼兒園里接回家，半路上，他怕我走丟，專門伸出一根指頭讓我牽著。我就是握著他的這根指頭，一會兒去小超市，一會兒去游樂場，一步三搖地搖到了一年級……現在，我仰頭看爺爺，汗水早已濕透了他的衣裳，地上的身影被拉得很長。夕陽西下，黃昏的微光里，盡是往事的余溫。

“太陽回家了，我們也回家嘍。”爺爺說著，一邊又哼起了好聽的曲子。下坡時，他走在我前面，叫我意想不到的是，他居然又向后伸出了指頭。就在那一瞬間，我鼻子發酸，胸口收緊了一下，淚水翻涌而出，又讓我使勁憋回去了。

回到家里，爺爺和奶奶就開始忙著做罐頭。爺爺負責削皮、去核、清洗與裝瓶，奶奶負責加糖和蒸煮。我坐在一旁看著他們，恍惚又回到了小時候。可那個時候，連夏天都顯得很年輕啊，怎么不知不覺，兩個愛我的人突然就老了。“快吃吧！”我接過爺爺遞過來的勺子，舀起一塊黃桃放入口中，一股清甜滑過喉嚨，一種說不出的美味在心里迸發。我才明白，這種味道叫愛！

如今，我回老家的機會越來越少，可每當黃桃上市的季節，爺爺都會給我寄來做好的罐頭。逢年過節，當我踏上歸途時，一瓶瓶黃澄澄的罐頭早已塞滿了車的后備廂。我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吃完，但我體會到，那罐頭，那黃色，那愛，如光一樣，在記憶深處時刻溫暖著我。

（本刊原創稿件，視覺中國供圖，指導老師：李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