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在高中時期十分自卑,自卑的來源是一顆長在我嘴巴上方的痣。因為這顆痣,同學們總愛跟我搞惡作劇。比如在我的QQ空間留言:“你好,媒婆!”或者調侃我的這顆痣非常像鼻屎,嘲笑我不愛干凈。
我的青春因此有了太多的煩惱。每次疾步穿過學校的走廊,于我都是煎熬。身后隱隱約約的笑聲和同學們喊我“女版大佐”的起哄聲,都是我心頭無法言說的痛。我一直不敢自信地抬頭與別人交流,總是害怕別人看到我的痣后會失望。
當我無數次鼓起勇氣向媽媽提議想要切掉這顆痣的時候,媽媽總會若有所思地告訴我:“長痣有福,可不能亂切。”
同學們拿我當作笑話,媽媽也不能理解我,我真的特別難過。因為這顆痣,自卑的我不知道在多少個深夜默默痛哭過。
我的同桌是一個高個子的白凈男孩。有一天,他懶洋洋地趴在課桌上,靜靜地看了我一會兒,緩緩開口說道:“你其實長得不丑,只是這顆痣太難看了。”
我強扯出一個笑容,沒有回應他。多么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擊潰了我內心的防御塔,成了我青蔥歲月里的陰霾。
課間休息,我跑出了壓抑的教室,來到操場后面偷偷抹眼淚。正當我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的時候,面前出現了一張紙巾。
我緩緩抬頭看向那個人,原來是坐在我后座的陸雨瑤。她平時話不多,是大家公認的好學生。我剛想開口掩飾什么,臉龐上掛著的淚痕卻已然出賣了自己。
“給你。”陸雨瑤抿著嘴,并沒有多說什么,把紙巾遞給我后就走了。
我看著她離開的身影,又生出了擔憂。我害怕她會把我哭的這件糗事告訴班里的其他同學,到時候我又會淪為大家的笑柄。可是一連過了幾天,都沒有什么動靜,我才漸漸安心。
有一天放學,我在書包里看到一封信,信封上畫著小熊和愛心,還寫著“小茗同學收”。本來以為又是哪個男同學的惡作劇,仔細辨認了字跡,才想到是她,陸雨瑤。
打開信件,里面是一張我的手繪肖像,還有幾行字:
“小茗同學,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也許這顆痣給你帶來過無數煩惱,可是在我看來,這顆痣是你獨一無二的標記,你要學著接受它,然后成為更好的人。”
看著陸雨瑤寫的一字一句,我的心頭涌上一股暖流,眼眶瞬間濕潤了。這是我青春里唯一一次因為感動而流淚。原來,并不是所有的同學都討厭我。
學期末的班會上,老師讓大家說說“最讓自己感到溫暖的事情是什么”。我鼓足勇氣走上講臺,面對那么多人異樣的眼光,我抬起頭,跟大家慢慢講述了一顆痣帶來的煩惱和陸雨瑤帶給我的溫暖。
那一次,迎接我的不再是嘲笑,而是掌聲。眼角閃著淚光的老師,站在我的身邊,拍了拍我的肩膀。
自那以后,同學們的嘲笑變得越來越少,而我也收獲了最好的朋友——陸雨瑤。
高考前夕,我們站在一起拍畢業照,那是我第一次拍下那么多的正面照,在倉皇的青春里留下了印記。
“我們都會擁有美好的未來!”陸雨瑤笑著對我說。
“我相信。”
我們站在學校的大樟樹下許愿,憧憬著各自的光明前程。
上大學后,我們分隔在南北兩地,少有聯系。雖然關于這顆痣的煩惱偶爾還會出現,也會有一些細碎的聲音依舊喊著“不好看”,但我已經學會該如何與煩惱共處。大二那年,我靠勤工儉學攢夠了錢,終于下定決心,切掉了這顆困擾了我整個青春的痣。
走出醫院那天,天氣特別晴朗。原來切掉一顆痣只需要20分鐘,而我青春的自卑卻艱難地走過了20年。我開始相信,我的福氣從來不是來源于一顆小小的痣,而是我自己。
(本刊原創稿件,橙子醬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