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捧炊煙敬流年

劉杜鋒

記得故鄉的縷縷炊煙，像一條條輕柔靈動的飄帶，在白云的陪襯下，帶著幾分寧靜，悠然地飄向遠方。懷戀炊煙，不為別的，只為炊煙下那片越來越少去的土地和土地上承載的童年。

小時候，我特別貪玩，常是追著朝霞出門，趕著日落回家。拉上個小伙伴，就可以在山上待許久。奶奶見了，便想出個招。一次，我很晚才回來，她便不給我留飯菜，并對我說：“以后你必須看到炊煙就回家，否則沒有飯吃！”從那時起，炊煙刻在了我心中。不論玩得多么起勁，當看到炊煙在空中打轉兒，我就放下手中的一切，狂奔回家。我們常在炊煙里玩著百玩不厭的游戲，即使鬧得污泥滿身，也樂此不疲。

炊煙，除了是我們忠實的“玩伴”，還是我“思索人生”的好伙計。小時候?？粗笕藧烆^看景，美曰“思索人生”，還能引來許多夸贊。羨慕之余，我們自己也準備思索思索人生。這下，好笑的場景出現了，炊煙籠罩之中，幾個小孩兒席地而坐，或吸著鼻涕，或搓著手，身體不肯動一下，眼睛卻四處瞟著，渴望大人們的贊賞。可往往是贊賞沒得到，身上卻爬滿了亂七八糟的蟲兒，回家還要挨家長一頓臭罵。

后來，我考上縣里的中學，炊煙便從視線中消失了。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對故鄉的一切似乎忘卻了。直到一個月夜，我翻來覆去睡不著，跑到了外頭。夜空靜靜的，月亮的光芒斜織著，鋪在我身上，很輕，很暖。在月光的籠罩下，我看到了熟悉的東西——炊煙。它如一縷薄霧，無聲無息，略顯雜亂無章，在空中漸漸隱去。夜里很少會有人家燒火做飯，或許是為了勾起我腦中那要消散的鄉愁，它飄了起來，靜靜地飄到了我的眼前。這是緣分，也是機遇，多年未見的炊煙啊，你可別來無恙？我腦海中漸漸浮現出故鄉與奶奶的模樣。

終于，在我的不斷哀求下，父親帶我踏上了返鄉之路。那天正好下著蒙蒙細雨，把天空籠罩著。剛進村子，便看到了闊別已久的炊煙，在朦朧的雨中散開，向我飄來，一如我夢中的模樣。我迫不及待地跨入奶奶的土房子。奶奶正在生火，矮小的土炕冒著火光，滋滋作響。那令我魂牽夢縈的炊煙在奶奶的背影中升了起來。這裊裊炊煙如心中的火炭，成為一份氤氳在心頭的溫暖。

“奶奶。”我輕喚一聲。她聞聲望來，嘴里驚喜地連連答應著：“哎，來了！”輕輕地一笑，擠出密密的皺紋。我這才發覺，奶奶已經這般老了，額頭上布滿白發，皺紋如網般斜織著，網上困著的是如梭歲月?！疤焐细≡迫绨滓拢鬼毟淖內缟n狗”，原來，我在逐漸長大的時候，她在走向垂暮之年。

書上說，故人都會慢慢逝去。那一縷飄忽不定的炊煙，能守望我多久？

我們都是炊煙，飄自故土，散向遠方。

在孤苦無聊之際，我愿沐浴在炊煙之中，享受那種寧靜，那種恬淡。炊煙一定會是堅定的，它如人們心中那輪皎潔的明月。只要它還在，無論身處何方，內心總可以踏實下來。

我想，這鄉土中國一定有許許多多的“炊煙”，他們堅守故土，吃苦耐勞，他們就是迷茫的孩子心中的指南針，是他們靈魂的廟宇。在這片阡陌交通、雞犬相聞的土地上，我們習慣了他們在那，但又可曾珍惜。

如果可以，我想再就著那煙火氣，喝幾杯敬流年的茶。

編輯|孫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