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萁爭

晚秋暮塤

母親去世前，把三間老房給了小兒子，兩個姐姐知道后，都來鬧了。

大姐刻薄的話語穿透墻體，剛回來的陳明遠遠就聽見了：

“妹，我們都是媽的孩子，也有分房的權(quán)利，憑什么房子都給陳明？”

陳明做了個深呼吸，假裝輕松地走進屋。

“喲，都來了，喝茶！”進屋之后，他先打個招呼，兩個姐姐并沒有笑模樣，尤其大姐，本來臉就長，這會兒看上去像是一根茄子。

屋子里氣氛非常緊張，仿佛隨便一點火星就能點燃。

“我們今天不是來喝茶的，我們是來要房子的。”大姐開門見山。

二姐緊跟其后：“我們都是父母的兒女，手心手背都是肉，憑什么媽媽把房子給了你，你也住得安心？”

聲音尖刻刺耳，陳明不自覺地皺緊了眉頭。

“這是老人的意愿，不是我強迫的，這樣說不合適。”好脾氣的陳明遇到咄咄逼人的姐姐，也忍不住懟了一句。

二姐說：“我照顧媽媽最辛苦，房子我應該拿一份。”

“二姐，你知道媽媽有寫日記的習慣吧？”陳明突然轉(zhuǎn)移話題。

二姐蒙了：“寫日記，媽有這個習慣嗎？你說這個干嗎？”

“十幾年前，爸爸去世，媽媽傷心過度，夜不能寐，疾病纏身，我?guī)プ鲂睦碇委煟t(yī)生勸她找點愛好，轉(zhuǎn)移目標。她就去參加了一個寫作學習班，寫東西是她的愛好。老師叫她要常寫日記，以便收集素材。二姐，你照顧媽媽最辛苦，你怎么不知道這事？”

陳明的回馬槍，嗆得二姐張口結(jié)舌。

大姐幽幽地說：“你照顧得好呀！媽死前三天，我去醫(yī)院看她，怎么會一床血？”

“啪！”陳明被激怒了，他拍案而起，怒斥兩個姐姐，“你們?yōu)榱艘稽c利益，真是卑鄙到了極點！媽媽臨終前大出血，那幾天，我為媽換了十幾床床單，那時，你們在哪？”

“大姐，媽剛住院時，我打電話叫你來幫忙，你說，你在外地，封城了，回不來，其實你就在本地！”

“你怎么知道的？”大姐驚愕。

陳明心想，手機定位可騙不了人。

“媽重男輕女，我想向她借點錢，她都不肯，可是她卻把房子全給了你。”二姐還是不服。

“那是你咎由自取！看看媽四年前的日記吧。”

“今天，老二請我吃紅燒肉。老二打小脾氣倔，做了母親，性情變了，真是做娘才知娘辛苦。可沒想到，一口紅燒肉還沒咽下，老二就向我要錢了。她說做生意資金周轉(zhuǎn)不開，想向我借十萬元。可我一個月只有一千多元退休金，我身體不好，要攢點錢，以備將來。當我剛把想法告訴老二，她的臉立即掛滿了霜，把桌子一掀，嚷著：‘你心里只有你兒子，我是不是你親生的？唉！”

“媽的文筆真好，人物形象刻畫得真好。”陳明故作幽默，二姐卻黑著臉。他又翻了幾頁，說：“哎，這一篇更精彩。”

“今天是我摔斷腿第十天，兩個女兒都沒來看我。我決定用房子養(yǎng)老，哪個孩子照顧我，房子就給哪個。”

“好，陳明，你牛，我們法院見！”兩個姐姐氣沖沖地走了。

幾個月后，在法院調(diào)解室，陳明不慌不忙地拿出一份母親的遺囑：

“我在本市有房一套，我百年之后，該房產(chǎn)權(quán)由兒子陳明繼承。”

大姐尖叫：“我也有遺書，證明陳明不是我媽的親生兒子。”

這是一份陳明生母的遺書，陳明的生母未婚先孕，慘遭男方拋棄，她不忍幼兒與自己同死，將孩子和遺書放在陳明母親的窗下后投河自盡。

大姐在收拾母親的遺物時，發(fā)現(xiàn)了這份遺書。

調(diào)解員看后說：“陳明這份是公證遺囑，公證遺囑效力最高。根據(jù)《民法典》規(guī)定，養(yǎng)子女和親生子女一樣，享有同等的繼承權(quán)。”

陳明贏了官司，他卻表示，愿將三分之二房產(chǎn)贈給兩個姐姐，緩解她們的經(jīng)濟壓力。

他動情地說：“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為了房子，姐弟成仇，母親在地下，也無法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