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壬子兵變”中的天津造幣總廠

孫浩

清政府經歷了一連串的內憂外患后，理解到在歷史的劇變下，幣制現代化已刻不容緩，于光緒二十九年三月（1903年4月）飭令戶部設“鑄造銀錢總廠”。由于彼時工廠動力依賴燃煤蒸汽機，在“機器運用以近水近煤為第一要義”的前提下，雖名為總廠，但開辦地點不在京師，而坐落于靠近水源、離開平煤礦不遠的天津。

光緒三十一年（1905年），該廠竣工開機，采用美國設備，初期先行制作銅元，廠名隨即改為“戶部造幣總廠”。次年戶部改設度支部，廠名因此改稱“度支部造幣總廠”。光緒三十四年（1908年）正月鑄銘文為“造幣總廠”的壹圓、貳角、壹角等銀幣三種。這是清光緒年間唯一以中央政府名義發行的銀幣。光緒駕崩、宣統即位后，改制“大清銀幣”，欲一統幣制。

壬子兵變

1911年，大清新國幣尚未發行，辛亥革命已四處開花，次年2月12日清帝即被迫下詔退位。新肇建的中華民國臨時大總統孫中山隨即辭職，并推舉袁世凱以自代，2月15日臨時參議院召開會議，袁以全票當選新任臨時大總統，2月20日公舉黎元洪為副總統，然而袁世凱遲遲不南下就職。2月29日夜，北洋陸軍第三鎮以索餉為名在北京發動兵變，由于時逢壬子年，史稱“壬子兵變”。事后，袁氏借此改在北京上任。這次動亂迅速蔓延至天津，“民國元年3月2日，亂兵夜攻總廠，勇拒不支于是內廠進悉成灰燼。劫失生銀及銀銅元，約值三十萬兩而弱……”這是民國三年（1914年）《造幣總廠報告書》內對此事的簡要記載。有關此次動亂的背景及其詳情已有諸多專論，在此不作贅述。

天津造幣總廠正式開鑄時的全景圖。箭頭標記處為大門入口。

1905年6月正式開鑄時大門圖景，此時沒有鐘樓，拱門上方橫額為“戶部造幣總廠”六字。造幣總廠在1912年壬子兵變被洗劫并焚毀后重建，1914年完成后入口門首匾額由時任監督（廠長）的吳鼎昌題簽“造幣總廠”四字。

壬子兵變的史料頗多，筆者僅就外籍人士的報道與拍攝照片中有關天津造幣廠的部分摘錄譯出，讓公眾對其有更深的了解。其中，上海英文《字林西報》天津記者是這樣寫的：“昨天下午五點鐘左右，我得到消息說士兵準備打劫本市，這個情報傳給了英國駐軍。結果證明是正確的，暴亂從晚上十點起進行到次日破曉。民團的蘇柯仁與其同袍在晚上十一點出去巡查，這是他告訴我的……約下午三點時，造幣廠受到攻擊并遭摧毀，大量預定今天要運往北京的硬幣被搶走，所有的機器都被破壞。”據目擊者的敘述：“亂兵整夜不停地開槍，目的是威嚇民眾及警察。德國領事派了一支警衛隊保護德僑，英國則派兵隊看守鐵路沿線的產業，損失尚無法估計。”

舊照殘影

兵變次日，旅居天津的洋人四處拍照，記錄下總廠在劫后的情景。筆者在網上獲取兩張較清晰的圖片，其中之一即鐘樓。在一般所見攝于清代的天津造幣總廠舊照中，大門部分為光緒三十一年五月（1905年6月）正式開鑄時拍攝的檔案照片，當時入口拱門上方處有題名為“戶部造幣總廠”的六字橫額，城垛數目為15，沒有鐘樓。然而此張照片上的英文說明為“被洗劫的造幣廠入口的漂亮大門，天津，1912年3月2日”，除了增建的鐘樓外沒有橫額；再仔細觀察，拱門旁無柱墻面有洞窗二、城垛數17，與舊照大相徑庭。

1912年3月2日夜亂兵放火焚燒市區的情景，自英租界拍攝。災變狀況之凄慘，可想而知。

兵變次日，《字林西報》駐天津記者報道：“約下午三點時，造幣廠受到攻擊并遭摧毀……運往北京的硬幣被搶走，所有的機器都被破壞?！?/p>

據記載，造幣總廠分內廠與外廠，“外廠頭門，1904年建造時為三間平房，1908年加建鐘樓兩間，形成上下共五間的格局；內廠頭門，1906年建造時就為帶鐘樓的上下兩層共五間房”（《造幣總廠》頁115，天津教育出版社，2010年）。由此看來，這應該是內廠頭門的鐘樓。

天津造幣廠遭亂兵攻毀后的鐘樓、廠房現場照片，廠房內可見倒塌焦黑的梁柱及破損不堪的機器（注：圖片出自一二十年前的老照片拍品，當時這本洋人老相簿均為原照片，最終以過萬美元結標，超出筆者出價十倍有余）。

1905年開鑄時大門沒有鐘樓，壬子兵變遭焚毀的是廠房，此非木造的頭門應無損壞。1914年重建完成后，門首匾額由時任監督（廠長）的吳鼎昌題簽“造幣總廠”四字，雖然未能收集到當時圖片，但推測門頂的城垛應沒有變動。然而筆者自書刊及網絡搜尋造幣總廠的老照片，基本上有兩種形態，其中無城垛的應是較早未整修前的，而有城垛的則應是2005年后，唯其數目是雙數，與舊照截然不同。

造幣總廠遭亂兵洗劫焚燒全毀后，先利用北洋銀元局（度支部造幣津廠）舊址開辦分廠，生產銅元。1914年重建后與裁撤的北洋銀元局合并為財政部造幣總廠，稱“東廠”，專造銀幣，爾后的袁世凱像新國幣即在此生產。如今適逢事件112年，筆者特將早先搜集的資料整理撰述以饗讀者。

21世紀初，筆者逛洛城幣展收獲的造幣總廠七錢二分銀幣，當時以其戳記特多而購之，這枚“花臉造總”價格還略高于無戳的同等級者。一般而言，南方流通的銀幣較常見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