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聯疊字與頂針格的形象美

好的楹聯，在內容上特別講究新、鮮、準、煉；在形式上要有一個完整統一的畫面，展現一個具體而獨特的藝術形象。要想達到寓情于景、寓理于景，就必須打開“形象思維”，也稱“有情思維”。“形象思維”其實就是想象，想象是靠感情的聯想實現的。例如杭州西湖，古今詩人留下不少好對聯。舉一例：

綠綠紅紅處處鶯鶯燕燕；

花花草草年年暮暮朝朝。

此聯用重疊字描寫出西湖的綺麗春光，雖“鮮”又“煉”，但不“新”也不“準”。江南名園不都可用嗎？

同樣一副疊字聯，出自宋狀元王十朋的手筆，掛在溫州江心寺門外，描寫潮汐自然景象的怪聯，就比上聯好。例：

云朝朝朝朝朝朝朝朝散；

潮長長長長長長長長消。（錄《萍蹤識小》）

江心寺是溫州北江中孤嶼山上的一座大剎。站在寺廟門外看潮汐，別有一番獨特的感受。由于讀法斷句不同，感覺也不同。

常見的讀法是：

云朝≤≤，朝≤≤，朝≤散；

潮長≤≤，長≤≤，長≤消。

對聯只有構思成統一完整的畫面和意境，達到人、景、情感結合，才能感動人，才有它的生命力。若沒有特點，只為了寫景而寫景，是不可取的。

又如《今日頭條》介紹，1963年秋天，著名學者和文人郭沫若老先生帶著家人登山海關，到山海關貞女祠（俗稱“孟姜女廟”）正門前，也有相似的一副對聯：

海水朝朝朝朝朝朝落；

漂云長長長長長長消。

作者站在孟姜女廟門前看門外景色，看“海水”和“浮云”。因主語對象不同，意義也不相同。兩聯對照，狀元王十朋在先，后者有模學王十朋之疑。仿學者，也要化之，現在叫“活學活用”。

今天學寫聯句，不但要學前人的景、人、情、感結合，也要消化吸收，進而創新。舉橫山人一副楹聯：

祝賢伉儷高壽

南渚長勁松度量長長長；

東洲立玉竹君子立立立。

不說對聯嵌字式詞性相對，對得好，表達了對受聯人賢伉儷人品的贊譽，藏頭“南諸”和“東洲”點出地名，在“準”字上下了功夫，不失為新、鮮、準、煉的佳對。本聯的特點是三字疊句，后三字的句讀不同，理解的程度也不一樣。

說到修辭“頂針格”，也別有味道。最近新得一聯，在六十多年前，有名人、文人在蘇州茶聚時，上聯（出聯）“無錫錫山山無錫”，至今蘇錫常無人對下聯佳偶。今得一楹聯，在征得受聯人允許后，引錄如下：

（出對）無錫錫山山無錫；

（征對）有忠忠情情有忠。

出對（題對）與征對都用頂針格（修辭），上下聯屬“有”“無”正反對。橫向又嵌入了橫山人的名字。上句用比興作襯托聯想，下句贊譽受贈聯之人的人品，把景、人、情、感統一完整的意境表達出來了。此聯應該說是一佳偶聯。

另有一征聯對：

（出對）無錫錫山錫無錫；

（征對）陽湖湖塘塘旸湖。

本征對句的特點是“無錫”對“陽湖”，“山”對“塘”，地名相對，也都用上了頂針修辭格，不差。但只一字“陽湖”對“旸湖”，一字之差，此“旸”不等于彼“陽”，顯得不夠完美了。

楹聯只有講究內涵才有意義。但過去一些文人，如胡適先生等在一次午茶聚會上做文字游戲，只重技巧，不求內涵。例：

（出對）三星白藍地；

（征對）五月黃梅天。

“三星”和“五月”都是天象。“白”對“黃”均為色彩，“藍”和“梅”均為物名，“地”對“天”，“白藍地”和“黃梅天”均為名字，對仗非常工整。這樣征對有意思嗎？僅是茶余飯后的玩樂而已。因為沒有景、人、情、感的統一，沒有一點意境，賞閱后也只得一笑了之。

作者簡介：任展宏，生于1939年1月，筆名紅柳，高級講師。曾獲“全國優秀教師”“上海市僑界優秀知識分子”稱號。加拿大中國筆會會員，武進區作協會員，專欄作家，常在中外媒體發表政論、隨筆、文藝評論、教學論文、劇作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