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醫生辭職潮愈演愈烈

李成日

醫學教育改革方案引發軒然大波

據韓國教育部3月14日通報，截至13日，韓國40所醫科大學中，有6051名學生提交了有效休學申請，占所有醫科大學生的32.2%。韓國保健福祉部的數據則顯示，截至3月8日，韓國100家大型綜合醫院中有11994名實習和住院醫生離崗，離崗率為92.9%。3月8日以后，韓國保健福祉部已經不再公布相關數字了。

事情起源于今年2月6日，韓國政府宣布了醫學教育改革方案，決定從2025學年開始擴大醫學院招生規模，從現在每年招生3058人增至5058人，每年增加2000人。政府表示，擴招計劃基于2035年的供需預測而定，考慮到人口老齡化導致的醫療需求增加，屆時醫生缺口將達1.5萬人。

但該方案公布后引起韓國醫療界的強烈反應，很多醫生強烈反對和抵制。韓國醫療界認為，政府擴招計劃治標不治本，無法解決醫療人員緊缺、資源分配不均等問題，且盲目擴招可能引發過度醫療，從而加重醫保系統財政負擔，同時還可能降低醫學院教學質量。隨后韓國醫院中的大量實習和住院醫生辭職。

面對醫療界的辭職潮，韓國政府在2月21日發出“最后通牒”，要求辭職離崗的實習和住院醫生最遲2月29日返崗，拒不返崗者，政府從3月1日起對其依法采取吊銷醫生執照至少三個月的處分，按相關司法程序處理。對此，大韓醫師協會向政府提出意見，稱“如果對實習醫生和醫學院學生采取制裁，將集體提出辭職”。

韓國大部分國民都支持政府的醫改方案，連反對黨也沒有公開表示反對。韓國媒體也認為，醫療界人士反對擴招只是擔心醫生數量增加會影響自己收入。

為何再次推進醫改議題

對醫學教育體系進行改革并不是由尹錫悅政府首次提出，文在寅政府時期也曾發布過擴招方案，卻因引發醫療界大罷工，最終以政府妥協、停止推進擴招政策收場。

在韓國，醫療改革是最難推進的重大改革，這點眾所周知。那么，韓國政府為什么還要在國會選舉（4月10日舉行第22屆國會議員選舉，朝野兩黨目前勢均力敵）之前，而且很難判斷改革能否成功的情況下提出如此重大的改革呢？更何況2022年韓國總統選舉的時候，大韓醫師協會還支持過尹錫悅。

首先，韓國政府雖然大張旗鼓地提出“改革口號”，但其主要目的并不在于改革本身，而是更熱衷于為總統和執政黨提升支持率，并試圖利用“重大改革”掌握輿論動向。自2022年5月尹錫悅上臺以來，總統的支持率一直徘徊于30%～40%之間，加上這兩年韓國經濟增速下滑，人口出現嚴重負增長，物價大幅上漲，股市持續下跌等，所以迫切需要拿出有效的重要改革措施，盡快改善總統和執政黨的形象。醫改是前任就想改而又未能實現的重大議題，如果尹錫悅政府能在此問題上有所突破，必然有利于提升總統和國民力量黨的支持率，也有助于該黨在即將舉行的國會選舉中獲勝。

其次，有意轉移國內政治話題，淡化因總統夫人金建希的一些負面報道而引發的不良影響。2023年12月，韓國國會表決通過了在野黨提出的《金建希特檢法》《大莊洞50億俱樂部特檢法》兩項法案。韓國媒體報道稱，針對第一夫人的特檢法在韓國憲政史上尚屬首次。

2024年2月21日，韓國一些醫生在總統辦公室前抗議，反對醫學院擴招。

尹錫悅對上述法案行使了總統否決權。最近又有金建希收取名牌皮包的報道。因此，有分析人士指出，尹錫悅提出醫改這樣的重大議題，就是為了4月10日的國會選舉，是有意避開對他不利的話題，轉移民眾的視線。

尹錫悅政府態度異常強硬

在韓國，律師、醫生、教授工資待遇和社會地位較高，是最受歡迎的“三大職業”。尤其是醫生的收入很高，所以中學里成績優秀的學生會優先報考醫學專業，不過當醫生或自己開醫院卻需要比一般專業更長的學習時間和實習經歷。韓國大學醫學院的課程一般是六年，如果是男生中間還要服役三年。醫學院畢業后，要當三年的實習醫生和三年的住院醫生，前后加起來大概需要15年。

如果在首都圈和大城市從醫或開設醫院，年薪可達到2.5億韓元（大約為人民幣135萬元）。所以大部分醫生都愿意在首都圈和大城市行醫，不愿意到地方和農村去。這就造成醫生的需求和社會供應的不平衡。另外，醫生的專業分布也很不平衡。從自身利益考慮，很多醫生愿意從事整容、眼科、牙科等收入高的專業，而不愿意從事婦產科、兒科等收入低、醫療風險卻相對較大的專業。因此，也有人主張，政府不要只提出擴大醫學院招生規模，更應該出資在農村和偏遠地區多開設公共醫療設施，因此質疑政府是否有真正的改革意愿。

由于目前韓國的經濟形勢、社會輿論等都很不利于執政黨，最大在野黨共同民主黨的支持率還略高于執政黨國民力量黨。在這種背景下，此次醫改方案能否成功，很大程度上關系到執政黨的選票，所以總統和政府都顯示出強烈的改革意志。尹錫悅態度異常強硬，多次強調“在醫療改革問題上絕不妥協”。韓國政府還啟用了軍醫、保健醫、護士等來充當醫生救急，并繼續堅持原先的改革方案。目前，媒體輿論仍然支持醫療改革，但對政府不愿意做絲毫妥協、只采取強硬政策開始出現不滿。

如果醫生大規模離崗、醫學院學生大批休學的狀況繼續發酵，大學醫學院很難開學，再加上如果醫學院教授也提出辭職的話，必然出現“醫療大混亂”。政府和醫療人士都從自己的利益考慮而互相施壓，最后倒霉的只能是普通老百姓。

（作者為中國社科院亞太與全球戰略研究院助理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