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國央行增持黃金儲備

熊愛宗?邢玙璠

當前，各國央行增持黃金需求旺盛。1月31日，世界黃金協會發布的《全球黃金需求趨勢報告》顯示，2023年全球黃金總需求量為4898.8噸，相比2022年增長3%，創下歷史紀錄。其中，各國央行仍是黃金的重要增持者，2023年各國央行凈購金量為1037.4噸，占黃金總需求量的21.2%。

在各國央行中，中國、波蘭、新加坡等國央行購金量排名靠前。根據國家外匯管理局發布的數據，截至2024年1月末，中國黃金儲備為7219萬盎司，相比2023年1月末增加707萬盎司（約合200噸），為連續第15個月增持黃金儲備。根據世界黃金協會的統計，波蘭央行2023年全年凈購金量130噸，黃金總儲備達到358.7噸，占其國際儲備的12.4%。2023年新加坡央行恢復黃金購買，全年凈購金量76.3噸，黃金總儲備達到230噸，占其國際儲備的4.3%。此外，利比亞、捷克、印度、伊拉克、卡塔爾、菲律賓等國央行也增加了黃金儲備的規模。

各國央行增持黃金并不是近期才有的現象。盡管在布雷頓森林體系崩潰之后，黃金在國際儲備資產中的份額呈下降趨勢，但黃金一直是各國重要的儲備資產。特別是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爆發以來，各國增持黃金的意愿不斷提高。據統計，從2009年到2023年，世界各國央行共增持黃金達到6039噸，黃金儲備的總量達到了近3.6萬噸，占到全球儲備資產的15.6%。截至2023年底，官方黃金儲備前十位的國家分別為美國（8133.5噸）、德國（3352.6噸）、意大利（2451.8噸）、法國（2437噸）、俄羅斯（2332.7噸）、中國（2235.4噸）、瑞士（1040噸）、日本（846噸）、印度（803.6噸）、荷蘭（612.5噸）。

各國央行增持黃金的動因

黃金一直是各國儲備資產配置的重要選擇。黃金曾在國際金本位制、布雷頓森林體系時期居于國際貨幣體系的核心位置。牙買加體系下黃金的非貨幣化使得黃金在國際貨幣體系中的地位大幅下降，但仍然是僅次于外匯儲備的國際儲備資產。黃金供給的有限性確保了黃金具有較強的保值功能。近年來黃金開采量雖然一直保持穩定，但2016年以來，黃金產量增長不明顯。2023年全球金礦產量為3644.4噸，比2022年僅增長0.5%。隨著容易開采的黃金逐步減少，黃金開采的成本也隨之增加，這也推動了黃金價格的長期上漲。除了黃金的價值穩定性外，從儲備管理的角度看，黃金的安全性、流動性也是非常高的，這些都促使各國央行在國際儲備資產中將黃金列為重要的選項。

具體分析，近期各國央行增持黃金與以下幾個因素有關。

一是各國央行增持黃金是對美元“武器化”頻繁使用的應對。2014年克里米亞事件爆發后，俄羅斯央行便開始增加購買黃金。2022年烏克蘭危機爆發后，美歐對俄羅斯實施了一系列金融制裁，特別是美歐等國凍結俄羅斯央行的金融資產，進一步引發了國際社會對美元資產安全性的擔憂。美國對于美元“武器化”濫用使得相關國家加速遠離美元資產，增持黃金。截至2023年底，俄羅斯持有的黃金儲備達到歷史新高，黃金儲備占俄羅斯央行國際儲備的比例也上升至26%，為2000年3月以來的最高水平。2018年美國對土耳其實施制裁，為應對美國的制裁和潛在金融風險，土耳其也加快拋售美元資產，增持黃金。2024年1月，土耳其持有的黃金儲備為483.8億美元，是2018年的2.4倍，黃金占土耳其國際儲備的比例也從2018年的21.6%上升到2024年1月的36.1%。國際貨幣基金組織2023年1月發布的一份研究報告指出，自本世紀初以來，各國央行黃金儲備比例大幅增加，有一半因素與規避發達經濟體的制裁風險有關。

二是黃金作為避險資產的作用上升。黃金是一種具有悠久歷史的避險資產，與其他資產類別的相關性較低，因此可以在動蕩環境中保持穩定態勢。過去幾年，全球經濟增速大幅放緩，全球經濟發展的不確定性越發凸顯了黃金的“價值錨”屬性；同時，烏克蘭危機、巴以沖突等地緣政治事件頻出，全球地緣政治關系不斷惡化抑制了市場經濟情緒、擾亂了全球供應鏈并造成能源價格上漲、破壞了投資環境，這些不穩定因素成為各國央行增加黃金配置的重要原因。

三是美國金融市場的影響。黃金價格與美國債券實際收益率和美元指數呈反比。自2022年3月至2023年7月，美聯儲接連加息11次，帶動了美國債券收益率的上升，并對黃金價格形成打壓。然而，隨著美聯儲暫停加息，美國國債收益率停止上漲。2023年10月下旬至2023年底，美國10年期國債收益率下降超過1個百分點，這使得黃金價格重返強勁上漲勢頭。與此同時，2023年3月，美國銀行業危機造成全球金融市場混亂，提振了市場的避險情緒，推動黃金價格再次攀升至高位。2023年12月底，倫敦黃金現貨價格超過每盎司2060美元，相比2023年初增長12.2%。這些都推升了市場對黃金的需求。

美歐對俄羅斯的金融制裁使得俄羅斯加速遠離美元資產，增持黃金。圖為俄羅斯中央銀行外景。

未來央行對黃金的需求依然強烈

從長期來看，各國一直存在國際儲備多元化的現實需要，增持黃金將是長期趨勢。通過增持黃金可以降低各國對外匯儲備、特別是美元儲備的過度依賴，從而提升國際儲備資產的安全性。尤其對于新興市場和發展中經濟體來說，其持有的黃金儲備比例普遍低于發達經濟體，有更大的提升空間。世界黃金協會在2023年6月公布的一項針對57家央行的黃金需求調查報告顯示，大多數央行預計，未來五年黃金儲備占總儲備比例將會上升，新興市場和發展中經濟體是這一觀點的主要支持者。甚至有分析認為，目前國際貨幣體系正在從基于美元的第二代布雷頓森林體系向基于黃金和其他大宗商品的第三代布雷頓森林體系演進。

從短期來看，2024年世界經濟政治形勢依然存在較大風險和不確定性，這將繼續強化黃金的避險屬性，推升黃金價格和黃金需求。世界經濟疲弱、全球通脹壓力較大、地緣政治沖突難以得到緩解等因素都將繼續提振市場對黃金的需求。盡管近期美聯儲利率下調預期減弱，對黃金價格帶來一定抑制，但這并不會改變長期內各國增持黃金的大趨勢。

（熊愛宗為中國社科院世界經濟與政治研究所副研究員、中國社會科學院大學副教授，邢玙璠為中國社科院大學研究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