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果實》于2017年上映,是伏原健之導演,日本東海電視臺制作的一部紀錄片,曾在豆瓣平臺上獲得9.6的高分。全片以津端修一夫妻的晚年生活為主要內容,取景于津端夫婦居住了四十余年的房屋,這幢房屋是早年作為建筑師的津端修一復制了其師安托尼·雷蒙德的木造住宅設計建成的。房屋四周樹木林立,庭院中種植了上百種蔬果,每一種植物旁都豎有一塊精心制作的標牌,標注有種類和一些留言。英子將這些食材化為美食,烹煮耕織都難不倒她,修一則做一些工匠活以及難度高的體力勞動,他們的家居生活處處體現著細致與溫馨。津端夫妻二人盡管年歲已高也依舊按照自己喜歡的方式去生活,生活中的各種細節無不體現著他們的舒適與快樂。筆者將以莊子之“適”的三個審美層次,分別闡述影片中對生命的思考,探尋何為生活中真正的快樂。
一、適人之適:自我的價值
“適”是莊子學說中的一個重要概念,縱觀《莊子》一書,我們可以發現,莊子之“適”的內涵主要體現在莊子對“體道”時自我心態的生動描繪之中,“適”的核心是體驗和享受生命的快樂。莊子曾將“適”分為三個層次,分別為:“適人之適”“自適其適”和“忘適之適”。例如汪振城認為“體道者由適人之適到自適其適、由自適其適到忘適之適的心理超越,是莊子批判現實、超越現實、追求人格理想的反映,也是莊子的生命愉悅觀和審美觀的獨特表現。”(中略)
在經濟導向型的日本社會中,津端修一執著于自己熱愛的“慢生活”,遠離了報酬頗豐卻背離他意愿的建筑行業,過上平靜且充實的生活。堅持自己意愿的津端修一,做到了不被世俗觀念所束縛,與妻子英子一起四十余年的田園生活里,耕種、讀書、寫作成為了他最快樂的事情,并且所有的居家勞動工作,都是夫妻二人自己動手,就如同修一常說的“要緩慢而堅定地做自己能做的事情”。(中略)
二、自適其適:生活的真諦
“自適其適”是“適”的第二重境界,《馬蹄》篇中有一則寓言故事道出了“自適其適”與“適人之適”的區別:“馬,蹄可以踐霜雪,毛可以御風寒,甕草飲水,翹足而陸,此馬之真性也。雖有義臺路寢,無所用之。及至伯樂,曰‘我善治馬。燒之,剔之,刻之,錐之,連之以羈縈,編之以皂棧,馬之死者十二三矣。饑之渴之,馳之驟之,整之齊之,前有撅飾之患,而后有鞭笑之威,而馬之死者已過半矣。”(中略)
電影中有一段常常出現的旁白:風吹落枯葉,枯葉滋養土壤,肥沃的土壤幫助果實,緩慢而堅定地生長。富有哲理的詩句緊扣“人生果實”的內涵,正如這詩句,修一與英子樂于進行家庭勞作,其中較多是在耕種,夫妻二人收集枯葉當做肥料,鋪撒在種植作物的土地上,他們正是用時間的積淀肥沃著他們的土地。在自給自足的幾十年間,辛勤的耕種總能使他們獲得豐厚的果實,每個月,英子都會將收獲的果實紛紛寄送給親人朋友,與大家一起分享使她感到十分快樂。如此高齡的修一夫妻,始終堅持著“緩慢而堅定地做自己能做的事”,他們相信,肥沃了這片土地是能夠留給后代最寶貴的財富。
津端修一有一件每天都會做的事情,就是寄明信片,他每一天都會寫上超過十張的明信片,然后騎單車前往郵局,將它們寄給自己的朋友。(中略)在家庭生活中,也隨處能看到修一的筆跡,廚房中有寫著注意事項的標牌,庭院里每一種植物也都有屬于自己的標牌,上面標有種類以及幽默生動的話語,還畫著一些可愛的漫畫。設計師出生,后又從事評論工作的津端修一,幾十年來從來沒有停止畫畫與寫作,他的畫筆就在手中,畫本就在身邊,他隨時準備著創作。(中略)
三、忘適之適:跨越生死的記錄
“忘適之適”是“適”的第三重境界。《達生》篇中有此番討論:“工倕旋而蓋規矩,指與物化而不以心稽,故其靈臺一而不桎。忘足,履之適也;忘要,帶之適也;忘是非,心之適也;不內變,不外從,事會之適也。始乎適而未嘗不適者,忘適之適也。”(中略)
修一的去世,是影片的一個節點,導演沒有去過度的渲染悲傷,片中沒有掩面哭泣的畫面,一切都是如此的平靜祥和,但卻充滿力量,仿佛“死亡”并不是生命結束的象征。修一去世后,伊萬里精神病療養院的工作人員來家中拜訪,并邀請了英子去參觀完成了修建的新工程。修一生命中的最后一個工作完成了他最初的設計理念,從這一層面來看,也同樣契合了“人生果實”的內涵。(中略)影片的最后一個畫面與影片開頭的畫面巧妙的首尾呼應,是英子獨自在菜園中勞作的身影。(略)
——摘自汪夢琪《<人生果實>:莊子之“適”哲學觀的呈現》,《戲劇之家》2021年第10期
“失序體系”是近代中國的整體社會結構特征,在中西文化、傳統與現代的沖突中,經濟、政治、文化表現出某種矛盾性和過渡性,這使近代中國婦女教育的轉變呈“半社會化”。
近代中國,西方列強入侵,傳統的小農經濟主導模式被割裂成外來殖民主義經濟、新生資本主義經濟和原有的宗法農業經濟三種成分的復合體,原有的“政學合一”的制度設計根基崩塌,中西新舊多元文化以失去秩序的矛盾運動形式混合存在。“失序體系”下的婦女教育在文化上的觀念和行為呈現矛盾性和過渡性,歷經了戊戌維新時期的“賢母良妻”主義、辛亥革命時期的“女國民”觀和五四時期的“男女平等”婦女觀。甲午戰爭后,維新派朦朧意識到實施女子教育對于社會變革的重要性,女子教育被納入“救亡圖存”“強國保種”的政治訴求,梁啟超等人倡議“賢母良妻”主義,認為“婦學實天下存亡強弱之大原”,從家國視角要求女子德才兼備,大興女學;但由于“男主外女主內”婦女觀的思維慣性和維新改良的局限性,婦女的社會活動仍范圍在“相夫教子”的狹窄圈子。20世紀初,為解決資產階級革命問題,革命派主張軍國民教育,通過“女國民”教育促進婦女的國家觀念和民族觀念及與之相對應的責任;但由于資產階級革命運動的不徹底性,“女國民”教育囿于知識女性階層,大多數婦女的權利伸張并未完成。辛亥革命結束后,女子教育又蜷縮于“健全的母性”與“救國保民”并行的改良“賢母良妻”主義之下,忽視了女子獨立個性的發展。五四時期,馬克思主義傳入中國,在高舉民主與科學兩面大旗的思想啟蒙運動中,壓迫、束縛婦女的封建禮教遭到了全面抨擊,以中國共產黨人為代表的先進知識分子提出教育要實現人格平等,實施男女平等教育,婦女教育的主體范圍突破了知識女性的圈子,擴展到了工農婦女之中,并推動婦女解放運動,使婦女投入反帝反封建的偉大實踐。
近代婦女教育以塑造女性理想道德人格為主要旨歸,從主張“賢母良妻”主義,轉向“女國民”。在此之后,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開啟了婦女自身的自由與解放。維新時期教育內容主要圍繞“家政”“師范”,辛亥革命后新增“思想教育”、“科學文化”,五四以后增加了“革命干部”教育。由于矛盾的文化心態,近代婦女教育經歷從傳統到反傳統、激進到反激進的調整。在此過程中,開啟了從女學教育到男女教育同一化、內闈之學到公共事業的空間轉換,男女有別向男女趨同的教育設計轉變。從家庭化向社會化的過渡過程,總體上是一種“半社會化”的教育形式。維新時期,基于“賢母良妻”主義開放了男女有別的女學教育,婦女的家庭倫理被納入學校的倫理教育,強調婦女的母職、妻職、國家責任。課程設置及內容以此為安排,重視“修身”與“家政”課,開始設置實用的社會和自然科學類課程,如經元善創辦的女校開設手工、圖畫、體操、地理、英文等課程,突破了女子教育家庭化的禁區;這一時期女學的辦學形式以清末官辦的師范學校為主。辛亥革命時期,過去單獨為男子開設的各科知識成為女子的必修課,這時的女校重視傳播“女國民”政治思想和培養女子獨立能力,適應工商業經濟發展的科學文化知識也成為女工的必修課。五四時期,中國共產黨早期領導人運用唯物史觀和階級斗爭的觀點,重新定義了女性。中國共產黨成立以后,推動婦女解放,主張婦女受壓迫的根源是階級,是腐朽的社會制度。黨領導下的蘇區、根據地和解放區婦女教育與革命運動緊密結合在一起,培養獨立自主的女性和革命干部,成為改造社會的重要力量,解放區婦女教育所走的道路成為新中國婦女教育的實踐基石。
——摘自胡莉芳、盧荷《經世致用:婦女教育的中國經驗》,《教育研究》2023年第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