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薰
它出現在我面前時像個發育不良的孩子,個子矮小,精神萎靡地站在廉價的花盆中,被放在了店門最外邊。大蒜狀的球莖上豎著三四根稀稀拉拉的葉片。根須焦黃、葉尖也焦黃,焦黃對焦黃,活力喪失了。店老板看見我盯著它看,連忙熱情地推銷:“蟹爪水仙,十塊錢一盆,便宜。”
店老板開的是實價。我每年冬天都會買水仙,了解水仙的價格,只是這一盆品相真不怎么樣。它既被放在路邊,定是老板不止一次向路人推薦。長得差自不被待見,人如是,花亦如是。我的心頭微微一陣刺痛。十塊錢就可以終結它被嫌棄的命運,我愿意帶它回家。在店老板樂哈哈把它放進袋子交與我時,看著它像大蒜般黃綠相間的葉子,我忍不住問了一句:它會開花嗎?會呀!店老板回答得干脆。閱人無數的他應能確定我非買花常客。事實上,我無法從現有的葉子中找出可以開花的跡象。五個球莖只抽出干癟癟的綠葉,沒有花莖。
既買之,則安之。回到家,取出去年種養水仙花的扁口瓷盆。紅色的福字盆,看上去紅紅火火、喜氣安穩。我在盆中注上清水,放上幾塊海邊帶回的鵝卵石,然后將水仙花球莖從買回的塑料盆中取出,移到福字盆里。真是人靠衣裝,花靠盆裝,僅是換了一個盆,盆中的水仙就顯得舒展鮮活。紅綠的對比,明麗青蔥。在冬日午陽熨燙中,金光鑲邊,顯得亮盈盈,欣欣然。雖已知這是一株沒有花苞的水仙,但我還是不死心,將一束束綠葉輕輕掰開,從左到右,細細尋覓。可除了綠葉還是綠葉,它們緊緊裹在一起,同氣連莖。
最右面的球莖是我不忍碰觸的。它受著傷,我生怕自己魯莽的動作會碰疼它。可我又按捺不住探索的好奇,小心翼翼地剝開貼在一起的綠葉,一片、兩片、三片,第四片竟是一枝鼓鼓冒頭的淺綠花莖!
多么頑強可愛的小東西。它將自己藏在最不起眼的地方,在殘缺和失望的邊緣,默默地蓄力生長。我想,花期總在等待后,傷口無法修復,但殘缺可以孕育希望。無畏疼痛,向陽生長。我帶回的不僅是一盆水仙,更是一個生機卓然的季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