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舊交替，落筆成詩

王國梁

每到舊年與新年交替的時候，我的心中總會涌起特別莊重神圣的感覺。我覺得那樣的時刻是一個神秘的節點，時間會在一瞬間完成交接儀式——過去的徹底過去，到來的已然到來。過去的全部歸零，到來的煥然一新。

其實從宏觀的角度來看，舊年最后一天和新年第一天，與以往任何日子都沒有區別，不過是日升日落，晝夜更替。光陰漠漠，長無際涯，大概是人類覺得日復一日太過漫長雷同，于是發明了歷法，用以記錄和區別每一天。正因為如此，我們所過的每一天都是獨一無二的。從這一點來說，人類真的是最富有智慧的生靈。我們用一天、一月、一年的概念，把時光切割成一句句零碎的詩行，把日子劃分出一個個精短的片段。生活就這樣被賦予了別樣的意義，散發出了智慧和靈性之光。試想一下，如果人類依舊在蒙昧時代，不曾有時間概念，我們的生命是不是就像歲歲榮枯的野草一樣麻木混沌？當日夜晨昏、四季流轉只是機械地重復時，生命里種種深刻幽微的滋味如何體會？

還好時間的概念滲入生活之中，讓我們在日夜更替、歲歲輪回中，體察到光陰的味道、逝去的感受以及對未來的憧憬。一天、一周、一月、一季、一年，都被我們當成了時間節點。正因為有了這樣的時間節點，我們才能給自己一個告別過去、迎接新生的機會。任何一天都可以當做新生的開始，小說《飄》的結尾，郝思嘉說：“明天又是新的一天。”而在所有的時間節點里，“年”最意味深長。新年和舊年交替時刻，也格外讓人重視。

我們常常把新年當成新起點。新年伊始，萬象更新，一切都是值得期待的，仿佛都在等待著我們去落筆成詩。過去的一年，縱然有太多不盡如人意，有太多的失落傷懷，新年到來之時都可以一筆勾銷。這個時間節點，如同一支巨筆，可以讓我們抹去過去，同時為明天開啟新篇章。新年將到，我們這些人生旅途中疲憊的旅人，終于可以歇歇腳、整整裝了。為了明天嶄新的一頁，果斷與過去的挫敗和失意告別。當然，過去一年的種種美好，還是要牢牢留存的。選擇性記憶，一直是我們的生存智慧。

中國人有過春節守歲的習俗，就是除夕之夜，一家人圍坐在一起迎接新年的到來。守歲是一種儀式，為了表達對過去時光的懷戀，也是在表達對新年到來的期許。這種儀式，還被我們引申出各種內涵：比如守歲是在做盤點，盤點舊年的得失成敗，為的是來年更有好運；另外，小孩守歲是在為老人祈福，祈禱家里的老人長壽。諸如此類，讓新舊交替時刻的意義更加豐富。而對我來說，守歲是對時光的感懷和對未來的展望。

新舊交替，落筆成詩。我每年都要為新年的到來寫一段文字，記述當時的心情。新的一年即將到來，我會向過去說聲再見，向未來索要一份屬于自己的禮物。我在守候中迎接新舊交替的時刻，忍不住屏息凝神，默默等待新年鐘聲敲響的那一刻。“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希望的鐘聲終于響起，我的心中驀地升騰起激動和豪情，仿佛未來有無限精彩等著我去開啟。

似水流年，歲歲平安。過去已去，未來將來。我們面前是一頁白紙，正適合抒寫最美的詩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