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菜薹

文朱秀坤

作家池莉說：“假如你沒有吃過菜薹，無論你是誰……我都有一個好心的建議——先，趕緊，設法，吃吃菜薹。”這是對紫菜薹的極好贊譽了。

拆開來自武漢的快遞，三捆紫紅色的菜薹還頂著一綹兒半開的花苞，低頭聞竟有絲絲清芬。解開繩，棵棵菜薹都有毛筆長、大拇指粗，又肥又嫩。油亮亮的紫莖紫葉，遍布了生命的光澤，昭示著旺盛的活力，讓人心生歡喜。

選上十來根，清水洗洗，輕輕一掰，青翠的薹芯中溢出豐沛的汁液。熱鍋，倒油，入蒜瓣、姜末，縷縷青煙中，“哧啦”倒入掰成寸許長的菜薹，擱兩只紅椒圈，大火熱油中“乒乒乓乓”一頓翻炒，菜薹的紫色更深，亮度卻暗些，又倒入豆瓣醬，再炒一炒。待出鍋了，澆一圈鍋邊醋，酸辣香甜的味道頓時彌散開來。盛在糯米白的瓷盤里，菜薹裹了油，深紫，油亮，加之紅椒、蒜白，看著就讓人食指大動。

“梅蘭竹菊經霜翠，不及菜薹雪后嬌”，紫菜薹不喜溫熱，越是冰天雪地越是用力抽薹，還會開出金黃的小花。它天生具有不懼嚴寒、堅貞不屈的潑辣性格。從寒霜冷雪中殺出的那一片片紫紅，不但看上去炫目，吃起來更是甘醇暖心。

臘八之后，過年的前奏曲響起，紫菜薹會變得更有風味，肥釅爽口，持久香濃，甜味與清新更勝一籌，其美好吉祥的寓意也會招引得餐桌上一片紫氣東來。黃昏時分，天寒欲雪，小館里叫上一盤，油光紫亮的紫菜薹一上桌，如同明星登場，艷光四射。用池莉的話講，“每當吃到上佳菜薹，我總覺得這種菜是一個不可言喻的神跡。”

紫菜薹葷素皆宜，菜薹炒臘肉便是一道經典。臘肉切片，菜薹成段，遇上肥厚的也可切成薄片，入鍋翻炒。菜薹依然清嫩甘爽，臘肉在咸鮮之余則越發(fā)濃香，全仗了菜薹的扶持與成就。

據說最好的菜薹出在武漢，也就是池莉筆下的洪山菜薹，有1700 多年種植歷史，唐代被封為“金殿御菜”，可從11 月上旬吃到翌年3 月，是春節(jié)前后的席上佳蔬。其實江蘇儀征的紫菜薹也有千年種植歷史，此外南京、四川、浙江等地都出產紫菜薹或紅菜薹，在葉菜稀疏的寒冷時節(jié)，能有新鮮的菜薹撫慰味蕾，豐富我們的餐桌已是很好，食客們各有其好、各取所需罷了。

紫菜薹不經貯存，時日久了，會開出一片鵝黃小花，像著了紫色旗袍的貴族。不想扔，就找一白瓷瓶插進去，如一幅油畫，為書房添一抹古雅質樸，外加生機盎然的鄉(xiāng)野風情。

春天的青菜也起薹，青嫩，清瘦，亭亭玉立，頂著一串串小花骨朵，別樣的清新討喜。青菜薹燴蚌肉是春天的至味，蚌肉加姜、蔥、干辣椒略炒一炒，添半鍋水，煨至湯沸，入青菜薹，燜一燜即可起鍋。湯汁乳白，菜薹碧翠，嘗一口滋味醇厚異常鮮美。春天里，吃幾回菜薹燴蚌肉，必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