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瀾江河

文/晶晶

‖錢正英（1923-2022年）：水利水電專家、中國工程院院士。‖

20 世紀90 年代初，一位古稀之年的領導視察長江時想要下江游泳。陪同者提醒她水溫太涼，她說:“9 月份的長江水溫在24 度左右呢。”經測量果真如此——此人就是錢正英。她愛水，常掛在嘴邊的話是“水利選擇了我，我選擇了水利”。

錢正英1923 年出生于上海，父親是美國康奈爾大學土木工程系碩士，回國后曾從事水利工作。父親希望女兒成為“中國第一批女工程師”，錢正英也不負所望考入上海大同大學土木工程專業（后并入上海同濟大學）。上海抗日救亡運動風起云涌，錢正英于1941 年9 月加入中國共產黨。她帶頭組織劇演，主辦刊物，團結進步同學。上海淪陷后，錢正英按上級指示赴淮北解放區。

逢淮河水泛濫，錢正英被委以“堵口復堤”的重任。來年春天修復灘堤，她白天與戰友討論修堤問題，晚上與敵人周旋戰斗。生性樂觀的她寫了一首打油詩直抒胸臆：“夕照映遠山，大堤臨長淮。足下黃水去，天邊白云來。躍躍女兒志，浩浩祖國懷。笑指對岸敵，中華屹然在。”房東大嫂有次告訴錢正英：“婦女不能到閘頂，否則會使閘倒掉，但你不一樣，你是治水的。”群眾的信賴更堅定了錢正英守護水利事業的信念。

解放戰爭期間，錢正英奉命調任山東黃河河務局。她獨自騎匹白馬，扎著武裝帶，挎著駁殼槍，英姿颯爽到達黃河區，而后健全水利部門黨組織，齊心協力完成復堤任務。那時的錢正英得了“緊三鞭”的別稱，意思是她“上馬速甩三鞭，說干就干”，相當雷厲風行。

1950 年3 月，錢正英出任華東軍政委員會水利部副部長。那時她才27 歲，有人嘲笑她“黃毛丫頭”。但這位“丫頭部長”馬不停蹄：前往安徽治理水災，赴京出任水利部副部長、水利電力部副部長……樣樣都能拎得起。至1974 年，錢正英升任國家水利電力部部長、水利部部長。作為水利部“掌門人”，她把“調查研究”奉為工作準則，足跡遍及千山萬水。

以規模浩大的三峽工程為例，從規劃論證到建設實施，錢正英始終“從實際出發”，多次反對在時機不成熟的情況下開工，還提出“先行建設葛洲壩試水”的有效建議。三峽工程自1994 年正式開工，到2020 年整體驗收，在水資源保護與利用方面產生了巨大效益。錢正英說，她這個水利人是要有“一點歷史責任感”的。

1988 年以后，錢正英離開水利部，先后任全國政協副主席、黨組成員等職。“站在水利部門之外看水利”時，她敏銳察覺到新時代水利事業的新矛盾：黃河斷流、水質污染、沙塵暴肆意……當選為中國工程院院士的錢正英帶領專家團隊為這些問題上下求解。她主持和參與“中國可持續發展水資源戰略研究”“西北地區水資源配置、生態環境建設和可持續發展戰略研究”等項目，提出“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先進理念。

調研遼寧撫順時，當地煤礦棚戶區群眾居住條件差，錢正英心疼不已。在她的推動下，撫順棚戶區改造方案在全國推廣。在浙江舟山，已經87 歲高齡的錢正英親自登島并提出“舟山群島新區”建設建議，日后這里成為首個國家級群島新區，為海洋開發事業打造了樣板。而在東北考察入住賓館時，錢正英擔心啟封未喝完的瓶裝水被服務員丟棄，專程在外出前手書字條請其保留那半瓶水。與“天下水”打交道的她，惜水如金的態度令人動容。

2022 年10 月22 日，錢正英因病逝世。告別大廳里回蕩著《黃河頌》和《長江之歌》——這是她生前選定的音樂，多少家國情懷、赤子之心盡在其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