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貴州省遵義市沙灘村有一座山,名叫子午山,在這個小山上有兩座相距兩三丈的墳墓互相守望,這是鄭珍與他母親的墓,在鄭珍的一生中,母親的慈愛與教誨極為重要。
鄭珍出生于鴨溪鎮金鐘村一個儒醫之家,5、6 歲時,祖父便教他讀書識字,后來祖父雙目昏花,便由父親教讀。鄭珍的父親非常重視對他的教育,其母親更是把他的讀書成才看作頭等大事。為給鄭珍籌措上學的費用,鄭母變賣了自己的首飾供其上學,后來更是變賣家產,將家遷到了遵義城東 80余里的沙灘,投靠自己的娘家。
鄭珍隨父母到沙灘村時,鄭珍的外祖父,黎氏家族的當家人黎安理已是 69 歲的老翁,病臥床上,仍樂意為鄭珍解字說經。聲音洪亮,手靠的茶幾也嗡然共鳴,鄭珍很受外祖父教益。
1826年春天,20歲的鄭珍和舅舅黎愷一起,結伴赴京應考。然而準備通過詩文一展風采的鄭珍,卻沒能如愿!從1835年到1860年的25年間,鄭珍三次進京會考,均榜上無名,四次參加省內鄉試,只有一次考中舉人。
仕途難通并未動搖鄭珍從事學術研究的決心。于鄭珍而言,回歸故里勞作,“解抱圖經”才是他的志向。每一次失敗,更加激發他對文字學、經學的研究和對詩歌創作的熱愛,促使他走向學術殿堂。
1838年,鄭珍32歲,他的第三個女兒出生,而鄭珍依舊沒有功名。這年他的專著《樗繭譜》刻印刊行。同時,鄭珍在漢學上的研究成就和他的詩文,也讓他聲名遠播。遵義知府也是當時有名的書法家平翰決定設立志局修纂《遵義府志》,聘請鄭珍為主修。由于資料匱乏,鄭珍擔心難以勝任,便邀請莫友芝修志。
1841 年,《遵義府志》修成并刊行,得到文人和仕宦的認同,稱它堪比《華陽國志》。后人梁啟超說:“鄭子尹莫子偲之《遵義志》,或謂為府志中第一。”趙愷評論《遵義府志》“古今文獻,搜羅精密”“好古之士,欲考鏡南中,爭求是書,比之《華陽國志》”。它成為地方志史不可多得的案冊。
正是在《遵義府志》修成的這一年,鄭珍的母親黎孺人去世。鄭珍將母親葬在遵義沙灘子午山上,筑舍守墓,在守墓期間寫下《母教錄》。
道光二十四年(1844 年),鄭珍接受教職到榕江教書。這里交通閉塞,文教落后。鄭珍針對學生的程度,首先授以辭賦,擴大學生眼界,繼而講授儒家性理之學,培養他們的道德情操。其才識與道德得到學生及家長的高度認同,“廣文鄭老”之名不脛而走,致使周邊的學子趕來就讀。
其后鄭珍離開榕江在鎮遠擔任教職。在此后的七年間(1846—1853 年),是其詩文創作的高峰。1852 年,鄭珍刻成《巢經巢詩抄》九卷,次年1853 年編著《播雅》二十四卷。《巢經巢詩抄》成就極高,被“同光體”詩派奉為宗主。清代四川著名詩人趙熙在《南望》詩中這么寫道:“絕代經巢第一流,鄉人往往諱蠻陬。君看縹緲綦江路,萬馬如龍出貴州。”
咸豐四年(1854 年),為響應太平天國的反清斗爭,貴州各族民眾掀起了大起義,戰火隨之蔓延到各府州縣。為避戰亂,鄭珍舉家告別子午山家宅,遠赴荔波縣擔任教職。然而行途艱險,險象叢生。一路上顛沛流離,歷盡艱辛,最終到達荔波。更令他傷心的是,逃難期間,兩個孫子相繼去世!
世事的艱難與飽含困苦的個人命運,就這樣交織,鄭珍經歷著苦難,關注著苦難。由于目睹官吏、團練的罪惡行徑,有感于黎民百姓遭受的殺戮與苦難,他掙扎著用盡最后的生命之光,寫出一系列以“哀”為題的詩作:《抽厘哀》《南鄉哀》《僧尼哀》《經死哀》《紳刑哀》《禹門哀》《移民哀》《哀陴》《哀里》。《九哀歌》是鄭珍發自心底的痛切和吶喊,是源自靈魂深處博大的愛。《九哀歌》也是鄭珍批判現實主義的代表作,與杜甫的《三吏三別》有異曲同工之妙,被人譽為“詩史”。
1863 年三月初,鄭珍攜家再次返回樂安里。十一月下旬,清廷頒布“上諭”:鄭珍,莫友芝等十四人被征為知縣,分發江蘇任用。而此時的鄭珍已是“骨立如柴”。這年冬天,他口腔開始潰爛,漸次延及牙齦,危及喉部,因此對“隆恩盛典”無多大興趣。盡管如此,他仍未一刻釋卷和輟筆。臨終前三個月,還寫成了《親屬記》。
同治三年,即 1864 年 9 月17 日夜,一代文壇巨擘鄭珍病逝于禹門山寨,享年 59 歲。鄭珍死后葬于子午山鄭母墓后側,距鄭母墓兩三丈。
鄭珍生性淡泊,人生愿景是鄉居奉母、讀書著述,卻被貧窮逼著一再跨進八股考場;連年戰亂卻使得他家破人亡,田園、母親、讀書和友情,苦旅、游觀、民瘼和戰亂在他的詩中交織,他的詩猶如日記,是他生活經歷和心路歷程的實錄。
鄭珍一生著述宏富,共計有 30 余種。已刻專著共計 19種,137 卷,書稿成未刻而散件的有 18 種。另 10 余種已成書稿和未定書稿均已散失。鄭珍就潛心研究文字學和經學,搜集古籍、字畫和金石文物。他箋釋《儀禮》,研究《周禮》,寫成《輪輿私箋》《儀禮私箋》。他用了近 30 年時間寫成《說文逸字》。1833 年完成的初稿《說文新附考》,到 1859 年才定稿。
每年清明節,鄭珍的后人都要回到子午山祭掃祖墓,以示對先人的緬懷之情。與此同時,那些敬仰鄭珍的讀書人,邀朋喚友到墓地瞻仰,以表對“西南巨儒”鄭珍的景仰之情。被尊為一代大儒的鄭珍,把一生經歷都寫在了詩中,他的一生更是詠唱于歷史星空中的生命之歌。
“山水清絕之地,必出才華卓異之人”,銀光閃爍的樂安江,低吟著對大地的眷戀。如今的沙灘,鄭氏、黎氏族人還生活在這里,孕育沙灘文化的鋤經堂里還有香火繚繞。
清乾隆至民國的一百年間,遵義東鄉的沙灘人才輩出,世代不衰,涌現出一批詩人、散文家和漢學家,創造了聞名遐邇的“沙灘文化”。(責任編輯 / 孫晉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