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讀2023年中國引資情況

鄒碧穎

2月18日，國家外匯管理局公布了2023年四季度及全年國際收支平衡表初步數據：2023年，中國國際收支口徑的直接投資負債方凈流入2269億元人民幣（330億美元），其中，四季度凈流入1245億元（175億美元），扭轉了三季度外資凈流出的局面。

國際收支平衡表中的直接投資負債增值，海外研究機構普遍將之作為衡量外商對華直接投資（FDI）的重要指標。外企來華投資錄入在對外金融負債名下，外資增加即負債凈增加。

此前，2023年三季度中國國際收支口徑的直接投資負債方凈流出846億元（118億美元），是1998年有季度統計以來首次出現負值，引發了市場對于中國吸引外資情況的擔憂。

國家外匯管理局副局長王春英認為，2023年來華投資總體呈現凈流入態勢。其中，外商股權性質直接投資全年凈流入621億美元，四季度凈流入規模環比明顯提升。經初步測算，2023年來華證券投資亦呈現凈流入，四季度凈流入規模達到近兩年高位，9月至12月外資連續凈增持境內債券累計逾600億美元。以上顯示更多外資來華投資興業和配置人民幣資產。

值得注意的是，由于統計方式的差異，國家外匯管理局公布的中國國際收支口徑的直接投資負債方數據，通常高于商務部的實際利用外資數據。中銀證券全球首席經濟學家管濤指出，2010年-

2015年，兩個口徑的數據年均相差1365億美元，2021年二者缺口擴大至1631億美元。這并非中國的特例，美國統計亦是如此。因此，FDI的另一衡量指標來自商務部。

單位：萬億元。資料來源：商務部 制圖：顏斌

1月26日，在國務院新聞辦的新聞發布會上，商務部部長王文濤介紹，2023年，中國實際使用外資1632.5億美元，折合人民幣1.13萬億元，雖然同比下降，但規模僅次于兩個比較特殊的年份，2021年、2022年，處于歷史第三高。此外，去年，中國新設外資企業數量增長39.7%，充分體現了外資分享中國市場機遇的熱情。

王文濤表示，不僅要看數字，還要看引資結構與質量。中國的引資結構持續優化，2023年高技術產業引資占比37.4%，比2022年提高了1.3個百分點，比重創歷史新高。制造業領域引資占比提升1.6個百分點，達到27.9%。從2023年國別投資情況來看，加拿大、英國、法國、瑞士、荷蘭對華投資大幅增長，歐盟、美國、日本在華的新設外資企業數實現了增長。

管濤指出，國際收支和商務部口徑的統計數據各有優劣。同時，商務部口徑的中國FDI數據更具有國際可比性。現實中應該以商務部口徑為主、國際收支口徑為輔，更加全面把握跨境直接投資變化情況。而橫向觀察全球FDI變動，聯合國貿易和發展會議1月中旬發表的《全球投資趨勢觀察》顯示，2023年全球外國直接投資總量（FDI）估計為1.37萬億美元，較2022年增長略有增長（3%）。經濟不確定性和利率高企著實對全球投資造成影響。

《全球投資趨勢觀察》指出，2023年全球外國直接投資總體增長，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幾個歐洲“中轉國”（多為跨國企業的投資中轉地，對資本轉移征稅少或不征稅）。如果排除這些經濟體，那么2023年全球外國直接投資實際上是下降了18%。在發達國家，由于盧森堡和荷蘭的大幅波動，歐盟的外國直接投資從2022年的-1500億美元躍升至1410億美元。排除這兩個國家后，流入歐盟其他地區的資金減少了23%。同時，北美地區為零增長。

《全球投資趨勢觀察》指出，2023年，流向發展中國家的外國直接投資下降了9%至8410億美元。亞洲發展中國家的外國直接投資減少了12%，非洲減少了1%。東盟地區的外國直接投資也下降了16%。然而，隨著越南、泰國、印度尼西亞、馬來西亞、菲律賓和柬埔寨的強勁增長，綠地項目公告增加了37%，突顯了該地區對于制造業投資的吸引力。此外，2023年，中國的外國直接投資罕見地下降了6%，但與此同時，新的綠地項目公告增長了8%。

據悉，衡量一國的FDI流入情況，主要受一國國內經濟的需求面和外商的資金面兩個因素的影響，國內外貨幣政策調整、匯率利差變動、經濟周期亦帶來影響。比如，自2022年3月起美聯儲至今加息十余次，大幅提高了美國聯邦基金利率目標區間，這意味著FDI的超額回報率大幅下降，也降低了企業的風險偏好和海外投資的積極性。

2023年3月，全球管理咨詢公司科爾尼發布2023年外商直接投資信心指數報告，中國排名從2022年的第十位上升至2023年的第七位。

為了穩外資，2023年8月，國務院印發《關于進一步優化外商投資環境加大吸引外商投資力度的意見》，俗稱“外資24條”，共計59項措施，截至今年1月下旬，超六成政策舉措已經落實或者已經取得積極進展。

王文濤介紹，比如，外籍個人津補貼免稅、外資研發機構采購國產設備退稅等政策已經作了延續，延續到2027年底。再比如，新版外國人永久居留身份證正式啟用、《外國商務人士來華工作生活指引》發布，提升了外國朋友在華交通、生活、消費的便利度。此外，2023年，商務部開展了“投資中國年”招商引資活動，還建立了外資企業圓桌會議制度。

2024年新年伊始，新加坡金鷹集團旗下的亞太森博公司新增投資150億元的紙纖一體化項目，完成了開工前的最后一項審批。這筆投資由金鷹集團與山東日照政府簽訂，也是金鷹在日照的第27次增資，將打造600萬噸產能、400億元產值的林漿紙纖一體化生產基地。

1月24日，空客飛機全生命周期服務中心也在成都正式投入運營，該項目總投資60億元，總用地面積約919畝，規劃建設停放125架飛機，主要開展從飛機停放、存儲到維修、升級、改裝、拆解、回收以及拆解后的二手可用航材分銷業務等覆蓋飛機全生命周期的服務。

值得注意的是，中國吸引外資情況也呈現區域化差異。商務部數據顯示，2023年四川外商直接投資（FDI）到資245.2億元人民幣、同比增長6.5%、高于全國14.5個百分點，穩居中西部第一；四川全年新設立外商投資企業（機構）908家、同比增長20.3%；合同外資實現616.6億元、同比增長118.7%，扭轉了2021年-2022年期間連續18個月連續下滑的局面。

而從外商投資方來看，沙特阿拉伯國家石油公司沙特阿美（Saudi Aramco）或是2023年對華投資最多的外企。據公開資料檢索，沙特阿美2023年在中國的投資金額超過329億元。而沙特阿美下游業務總裁穆罕默德·卡塔尼此前稱，沙特阿美2023年與中國合作伙伴簽署了價值高達80億美元（約573億元）的合作協議。目前尚不能確認這80億美元是否全為投資。若以80億美元計算，沙特阿美成為2023年對華投資最多的外企；若以329億元計算，則大眾汽車集團以約529億元的宣布投資額成為2023年對華投資最多的外企。

在2024年1月底在中國香港舉行的第17屆亞洲金融論壇上，美國橋水投資公司聯席首席投資官鮑勃·普林斯（Bob Prince）在對話訪談時表示，過去一年中國剛剛走出疫情，經濟還沒有完全恢復，又面臨著通縮風險，政府已經在采取措施。他表示，受地緣政治等因素的影響，導致中國當前資產非常便宜，風險溢價很有吸引力。“不能對市場下行采取偏見。”

王文濤亦表示，短期外資數據出現一些波動，是符合經濟規律的正常現象，特別是有一些大項目的落地，往往會影響當年以及明年、后年的波動。中國經濟長期向好的基本面沒有改變，特別是中國堅持對外開放的基本國策，始終敞開懷抱，真心歡迎各國企業投資中國。

（《財經》記者徐沛宇對此文亦有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