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剪子嘞，搶菜刀

李宗保

朋友從南洋發來微信，說：“現在都見不到走街串巷吆喝‘磨剪子嘞，搶菜刀’的人了，好多兒時熟悉的手藝人和叫賣聲都消失了。”不提則罷，這一提，往事頓時如潮水般涌上心頭。

我小時候，每每于生活的縫隙中，突然就聽到一陣陣拖著長腔的“磨剪子嘞，搶菜刀”的叫喊聲，緊接著，就看見扛著一條長凳子的手藝人出現在家門前。正在給孩子們做衣服的媽媽，正在切菜的奶奶，就會趕忙從紙殼糊成的半圓形針線筐里或竹筐里拿出一兩把半新不舊的剪子、菜刀，交給磨刀人。

磨刀人的工具并不復雜。一條長長的條凳，條凳一頭裝有磨刀石，磨刀石的旁邊掛著一個塑料瓶，里面盛有半瓶子水，再加上一把搶子，便是磨刀人全部的家當。開始磨刀了，磨刀人會騎坐在長條凳上，身體前后搖動，就像騎馬一樣。在謎語中，“騎著它不走，走著不能騎”，描述的正是磨刀人的工作方式。

磨刀人有能說的，也有不能說的。不能說的，見到婦人拿來剪子或菜刀，沒有二話直接開磨，磨完，交給婦人，收二分錢，就又開磨下一把菜刀或剪子。喜歡說話的，從頭到尾，嘴巴就沒停過，一邊磨一邊與身邊人開玩笑，不是夸女人頭發梳得油光，就是夸誰家小媳婦長得俊俏。

那時，我喜歡站在磨刀人旁邊，看他一前一后地伸著腰磨剪子或菜刀，以及逗哪個孩子說笑。我真正對磨刀人產生興趣，是因為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的電影《紅燈記》：有一個磨刀人，頭戴一頂舊氈帽，身穿一件不知打了多少個補丁的舊棉襖，走街串巷地吆喝著“磨剪子嘞，搶菜刀”。這個磨刀人其實是共產黨的地下工作者。所以那時，在我內心，每一個吆喝著“磨剪子嘞，搶菜刀”的磨刀人，都可能是地下工作者，以至看到磨刀人在自家門口或街道上磨刀，我就會胡思亂想。有一次，我趁磨刀人不注意，幾次三番地朝他的腰間察看，甚至還裝模作樣地摸了一下，看他到底藏槍了沒有。

“磨剪子嘞，搶菜刀”，對于50歲以上的國人是再熟悉不過的聲音了。那腔調、那裝扮，雖然反映的是那個時代走街串巷的手藝人為家庭生計而奔波的辛苦場面，但凡是經歷過那個時代的人，依然能從一聲聲“磨剪子嘞，搶菜刀”的叫喊聲中，感受到質樸而又關乎百姓生活的美好及溫暖。

（千百度摘自《北京晚報》2023年12月31日，肖文津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