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月26日,伊拉克民兵武裝“伊斯蘭抵抗組織”發表聲明,稱該組織當天對伊拉克西部安巴爾省駐有美軍的阿薩德空軍基地發動了無人機襲擊。這是本輪巴以沖突爆發之后典型的沖突外溢效果之一——武裝組織襲擊美軍在當地的軍事基地和設施,而美國主導的打擊極端組織國際聯盟則以此為由,在沒有得到,或者沒有明確得到伊拉克政府同意的情況下,對當地武裝發動空襲,造成傷亡。整體來看,盡管迄今為止造成的實際傷亡數量有限,但有朝著“箭瘡崩裂”方向前行的勢頭。由此,有關美國如何從伊拉克徹底撤離的問題,再度引發各方關切。
當前,美國在伊拉克的軍事存在是一個政治和外交上都很“微妙”的議題:從公開的程序上來說,美國從2011年就已經從伊拉克撤軍了,但是“沒撤干凈”,留下了“少量駐軍”;而后來,由于“撤軍”時缺乏周全考量,導致極端組織“伊斯蘭國”迅速崛起,美國又在“國際聯盟”的名義下持續增兵伊拉克;到了2022年1月,伊拉克宣布國際聯盟的戰斗任務已結束,伊拉克軍方已接管所有軍事基地,但這一舉動并沒有得到美方的正面回應,最終的結果,就是直到此輪巴以危機驟然升級并迅速外溢之前,一些從事顧問工作的外國部隊仍以“為伊拉克安全部隊提供支持”為由駐留伊拉克境內。
從數量上看,美國目前在伊拉克部署有2500名軍事人員,總量相對有限,但卻已經在當地成為“人憎狗嫌”的存在。伊拉克國家安全顧問卡西姆·阿拉吉1月24日發表聲明稱,美軍的空襲是對伊拉克國家主權的公然侵犯,無助于緩和當地緊張局勢;伊拉克總理媒體辦公室同一天也發表聲明,強調美軍對伊拉克多地軍事目標發動空襲破壞伊拉克安全穩定,伊拉克將這些行為視作侵略,將采取必要措施維護伊拉克人民的安全。
伊拉克國民議會議員侯賽因·穆阿尼斯直言,“伊拉克境內的美國部隊是不受歡迎且充滿敵意的存在,其目的是便于美國在敘利亞、土耳其和伊拉克開展諜報工作。”

沈逸
這種局面或許有些令華盛頓尷尬,但在情理之中。
從真實效果來說,能夠從美國在伊拉克軍事存在中直接獲利的,是迄今為止仍然需要美國扶持的少數地方武裝派系,以及對在伊拉克、敘利亞等國交接地區謀求獨立政治空間的特定族群的武裝派系;就美國自身而言,延續這種性質難以明說,收益模糊不清的軍事存在,越來越多的是領導人缺乏戰略決斷,國內政治相互撕扯,利益集團深度嵌套,以及地緣政治算計瞻前顧后的產物。
巴以沖突的驟然升級,顯然出乎美國政府意料。這就像一次突如其來的壓力測試,美國在中東地區戰略布局的各種短板和缺陷迅速暴露出來:對美國和以色列不滿的武裝力量,可以使用低技術門檻、低烈度、低強度、高頻次的方式,對美國在伊拉克軍事力量進行“零敲牛皮糖”式樣的撕咬,無論是直接取得擊殺戰果,還是誘發美軍擴大化的報復,都意味著美國在當地的損失。
而在2024年美國總統選舉的大背景下,本屆美國政府要下定決心,在伊拉克增兵,顯然概率不高,但如果要從伊拉克進行徹底的撤離,如何避免再一次出現類似撤離喀布爾那樣的大規模潰敗式樣的撤離,如何確保對伊拉克政府的有效管控,如何避免伊朗“順利接管”美國在當地的影響力,則又是對美國政府能力的全面考驗。
整體看,繼續維持“以拖待變”的態勢,先謀求巴以沖突的降溫,然后解決美國國內政治權力的交接,再來尋求一個相對穩定和長期的伊拉克問題的解決方案,應該是美國政府比較務實的選擇。這種局面或許有些令華盛頓尷尬,但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