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人

谷凡

空氣中帶著一股潮濕，百年的樹木在山中挺立，加上鳥鳴和溪流嘩嘩的流淌聲，他頓感神清氣爽。雖然聚集的人越來越多，車輛也陸陸續續增加，但他總能在這樣的場合找到些許安靜。他來這里是參加朱鹮的放飛儀式，確切地說，他是來參加有關生態和生物方面的一個活動。他是一位拍鳥行家，也是一位愛鳥人士，為了捕捉一個在別人眼里微不足道的鏡頭，能趴在泥潭邊數個小時。

這里鳥類品種很多，因為朱鹮在這里棲息，足見這里的生態園環境了得。其實他對這里一點兒不陌生，哪個地方是觀鳥拍鳥的最佳位置，他早了然于胸。

工作人員已經把裝有六只朱鹮的木制箱子放到會場旁邊，每個箱子上還系一朵大紅花，就等各路人員到位，放飛儀式就開始了。他低頭看看表，發現距離放飛時間還有半小時，就徑直往一條小路走去。小路是通往后山的，這里他倒不是太熟悉，因為平時總是圍繞濕地，跟隨鳥的行蹤走。

他特別想知道小路的盡頭是什么樣的景象，就算沒有鳥可以觀察，看看樹木和纏繞在樹木上的藤蔓也是好的。他這樣想著，就離開了人群，慢慢地朝小路上走去。沒有走幾步，就遠遠地看到一戶人家，距離這戶人家房屋不遠，還站著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小女孩穿了一件紅色的衣服，在這青山綠水間格外顯眼。小女孩的臉朝向房屋，好像在期待著什么，他路過小女孩的身邊，女孩見到生人顯得有些怯懦，他看向女孩，并露出友好的微笑。他很想和她打一下招呼，但又怕驚嚇到孩子。或許是太過膽怯，女孩沒有回應他的微笑，而是焦急地望著門口。

他把視線從小女孩身上移開，仔細打量眼前的房舍。兩間簡單的木板房，房子前面的東西一覽無余。他知道，為保護這里的鳥類，大部分人家已經被遷移到別的地方，他十分好奇，為什么女孩的家還在這里。

就在他對此不解的時候，門簾打開，從里面走出一個拄單拐的女人。

女人的樣子嬌小，但身材勻稱，雖然她拄著拐，依然能看出她的婀娜之姿。以他閱人的經驗，女人應該屬于城市，因為她衣著特別得體，這樣的大氣又不失時尚的裝扮，在山間是很少見的。女人并沒有注意到已經走過房屋的他，而是低頭想著什么心事。

女人走向小路，徑直朝著他來的方向而去，這個時候，小女孩快步跟上女人，看來她們是準備去看放飛朱鹮的。就在小女孩跟上女人的時候，竟然扭頭和他說了一句：“叔叔好！”這讓他大感意外，忙不迭地回應：“你好妞妞！”因為小女孩的問候，女人朝他這邊望了一下，此刻他的心里一震。

女人穿了一件卡其色風衣，頭發應該很長，因為他看到了女人盤在頭上的發髻。望著拄單拐的女人和穿紅衣服的小女孩，他陷入沉思。在這樣的山水間，他看到有這樣一對母女，而這對母女和這里的樹木鳥鳴，包括頭頂的藍天，是那么的相融，和諧到像一幅畫。看到這些，他才想起了自己手里的相機，趕忙蹲下身摁下快門，把母女收到自己的相機內。雖然沒有來得及對焦，只是隨手一拍，他發現相機的照片生動至極。

圖片中，小路恰到好處地彎了一下，兩邊的樹木仿佛是特意為母女倆布景一般，該繞的繞過去了，該垂下的垂下來了，再加上小女孩的紅色衣服點綴，女人的單拐落地，小女孩的手牽媽媽的手，絕美的一幅人與自然的圖片。

因為他是一位拍鳥的人士，很少對著人拍攝，看著相機里的圖片，他滿意地笑了。沒想到，無意間居然抓拍到這么詩意的圖片。剛才對女人的單拐所閃現的想法，此刻已經不翼而飛。因為他猜想女人拄拐原因，不是腳或者腿有殘疾，而是外傷，更奇怪的是看到女人姿態，第一個想到的是家暴，他在心里笑了，不知自己怎么會有這樣的想法。

在他看來，一般有姿色的女人，家庭生活一般不會太幸福，也不知在哪本書的影響下，讓他有這樣的想法。

朱鹮的放飛儀式馬上要開始了，助手聯系他讓他盡快到位。他心情愉快地大步往下走，當他就位后，放飛的人員已經拉開了箱籠。又是恰到好處，他拍下朱鹮展翅的瞬間，鳥類對自由飛翔的渴望展現在飛行的姿態上，悠然自得，它們向往青山綠水，舒適的生存環境，筑巢求偶養育下一代。他知道，朱鹮被稱為“愛情鳥”，它的習性就是不打擾有伴侶的同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