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目的:對繪畫語言的探索為藝術向前發展提供了驅動力,借鑒學習原始藝術可以獲得新的創作語言。方法:19世紀末20世紀初,西方藝術界的一批藝術家借鑒與吸收原始藝術形式,形成了具有原始意味的繪畫風格,確定了高更、馬蒂斯與畢加索對原始藝術的表現性。文章首先對原始藝術所涵蓋的范圍以及西方現代繪畫中的原始藝術傾向產生的時代背景進行闡述,通過對西方現代藝術家高更、馬蒂斯與畢加索的代表性作品進行解讀與分析,指出具有原始主義傾向的繪畫的突出特征是線條野性與色彩純粹;其次,從閆平所處的時代背景與個人修養出發,發現閆平作為中國當代畫壇杰出的女畫家之一,其創作受到西方現代畫家的影響,借鑒與吸收了高更、畢加索與馬蒂斯的繪畫語言;最后,從線條與色彩的特點出發,發現閆平的繪畫與原始社會的繪畫具有相同的特點。結果:閆平作品中同樣存在原始藝術傾向性,主要表現為簡約概括的線條與強烈鮮活的色彩等。結論:原始主義是西方現代藝術的一種傾向,許多現代藝術家借鑒、吸收原始藝術風格,由此形成了新的藝術風格,為現代藝術注入了新的活力。在藝術發展多元化的今天,現代繪畫中的原始傾向為當代藝術家的藝術創作打開了新的思考空間。
關鍵詞:閆平;原始傾向;表現形式
中圖分類號:J2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4)01-0-03
1 藝術中的原始傾向闡釋
19世紀中期,歐洲傳統藝術發展到極致,藝術家們不再滿足于追求技法完美的古典主義,史前藝術、東方文明、非洲、大洋洲的土著藝術等原始藝術單純質樸、粗獷野性的特質吸引了現代藝術家的目光。19世紀末20世紀初,在西方藝術界興起的“回歸原始”浪潮的推動下,高更、馬蒂斯與畢加索等一批現代藝術家紛紛從原始藝術中汲取靈感,打破“歐洲中心論”,借鑒與創新原始藝術。他們作為反傳統的先鋒,點燃了20世紀西方藝術之火。
1.1 原始藝術的概念
“‘原始藝術’的本意應是指人類藝術發展中早期階段的藝術”[1]2,如舊石器時代西班牙的阿爾塔米拉洞穴壁畫。后來,“似乎那些從未經過歐洲傳統的技巧和審美規范教育的‘天成’藝術家們也被納入了原始藝術家的范圍”[1]2,如代表性畫家盧梭、莫塞斯老奶奶等。19世紀,“原始”這一概念進一步擴大到所有非歐洲傳統文化的藝術范圍。此外,原始藝術還被貢布里希歸納為“歐洲各國的繪畫和雕刻發展史上的早期階段”[2],如古埃及藝術、古希臘藝術,以及東方的如我國的墓室壁畫、佛教藝術等。
1.2 西方現代繪畫中的原始傾向
藝術中的原始傾向不等同于原始藝術,它指的是19世紀末20世紀初西方的一批藝術家在探索反傳統的繪畫形式時所形成的具有原始意味的繪畫風格。藝術家們借鑒、吸收了原始藝術野性、質樸等方面的藝術特征,從而在繪畫作品中表現出一定的原始傾向,這些傾向在高更、馬蒂斯與畢加索等藝術家的繪畫作品中均有所體現。
說到現代藝術作品中表現原始傾向的藝術家,不得不提到“原始風”的推動者高更,為追尋探索更原始的生命狀態,他甚至深入原始的塔西提島展開觀察創作。其中,《我們從哪里來?我們是誰?我們往哪里去?》是高更崇拜原始主義最精彩的闡釋,整幅畫充斥著濃郁的原始氣息,背景是古怪的樹與顏色不同的地面,一尊將雙手舉向空中的藍色佛像神秘地矗立其間,其他人物皆采用塔西提島土著居民的形象。高更把自己的精神寄托于非歐洲的文化藝術傳統中,通過哲學式的內容表達對生命歷程的看法,使觀者感受到象征意義與原始追求,作品中單純的色彩與粗獷的線條代表了高更對原始野性的強烈追求。
野獸派的代表人物馬蒂斯曾說過,“我的靈感常來自東方藝術”[3],他在藝術創作中深受后印象派畫家、東方繪畫與非洲黑人藝術的啟發,希望“通過在另一種文明里找出共同的精神并獲得新的靈感的方式來擺脫掉直接先驅者們的控制”[4]。其作品《馬蒂斯夫婦像》深受充滿原始趣味的非洲雕刻藝術的影響,流露出人類的原始本性,作品中原始粗獷的線條、率真的造型與強烈的色彩對比均是原始傾向的一種體現。
畢加索也與馬蒂斯一樣吸收了原始繪畫的養分,他青年時期便被非洲的面具與雕刻所吸引,作品中呈現出原始土著的風貌,“擺在我畫室的非洲雕刻對我的事業來說比模特兒所起的作用更大”[5]。在作品《亞威農少女》中,他借鑒了塞尚的幾何結構與非洲的原始雕刻,將觀眾不同的視點所得同時展現在一個平面上,運用幾何化的方式處理人體與背景,其中浴女的形象高度簡化,表現手法極其夸張,從中可見黑人雕刻的影響。
總的來說,藝術家高更、馬蒂斯與畢加索對于原始藝術的借鑒與吸收主要表現在作品的形式語言上。在色彩運用上,他們傾向于主觀化、鮮艷、純粹、平涂與分區域的色彩;在線條表現上,他們的作品大多充滿抽象、質樸、天真與野性等特征。
2 閆平作品中原始傾向的來源
閆平作為中國當代女油畫家,她所生活的時代背景以及個人修養都是她油畫語言原始傾向形成的原因,尤其是對于西方現代主義流派形式的借鑒,使她的繪畫語言與原始社會時期的藝術語言有著相似的特點。在創作過程中,基于鮮明獨特的藝術個性,閆平不斷思考和探析藝術形式的本質,尤為關注光、色、型等繪畫性問題,在畫面上努力追求一種原始野性的情感表達。在生活中,她則更向往樸素純粹的生命狀態,不斷思考逐漸促使她形成了獨特的繪畫觀念和實踐方式。她完美融合了中國繪畫的寫意精神與西方繪畫的表現技巧,其畫風呈現出色彩繽紛亮麗、筆觸酣暢淋漓、線條靈動多變、造型張弛有度的特點,擺脫了傳統寫實的禁錮,極具當代油畫的表現性,體現出強大的生命力。
2.1 時代背景
任何藝術風格都反映了一種時代現象,都受到相應時代背景的影響,同一個藝術家在不同時期也會呈現不同的風格,這一點也在閆平后期繪畫創作中表現出來的原始傾向中得到驗證。20世紀初,西方藝術在中國廣泛傳播,中國現代主義油畫開始萌芽,在其發展過程中不可避免地會受到西方現代主義的影響,在語言形式上表現出對西方現代主義的模仿與借鑒。西方現代主義在色彩與線條上表現出的原始傾向帶給中國藝術家諸多啟示,同時西方現代主義的繪畫語言與中國傳統寫意畫的繪畫語言不謀而合,它們都注重抽取繪畫對象的本質,用一種抽象概括的語言形式去表現客觀精神或藝術家的情感,這種現成的表現形式讓中國藝術家模仿起來更加得心應手。中國當代油畫在借鑒西方繪畫形式的基礎上注重創新與融合中國本土文化,注重作品內容與形式的結合,使形式依附于一定的文化內涵,在似與不似間抒情達意。
2.2 個人修養
閆平生于1956年,1983年畢業于山東藝術學院,1991年進入中央美術學院學習。她的繪畫風格經歷了從具象到抽象、從寫實到寫意的轉變過程。她注重表達個人生活經驗,審視自身的生命狀態,所以將精力投入對畫面形式語言的探索中。引起大眾關注的作品正是她在中央美術學院的畢業作品《母與子》,其作品題材切實回到了質樸的生活中,意象化的色彩、寫意性的筆觸、質樸形象與稚拙動態的塑造正是她對于真實生存狀態與切身感受的完美表達。
“如果不研究西方文化的理性的精神,不研究西方各美術流派的作畫規則,以及它們的共性和不同。我的作品會陷入一種單薄、脆弱的自戀境地。”[6]70-73
在中央美術學院學習期間,閆平癡迷于西方現代藝術流派大師們的創作,深入學習了西方藝術大師高更、馬蒂斯與畢加索等人的繪畫語言形式,以熟悉的內容作為形式的載體去探索繪畫語言的本質。閆平在《當代藝術家:閆平》一書中談到,“馬蒂斯的對比色調以及黑色的運用,和它那明朗簡潔的風格以及他對藝術的態度,對我都有極大的影響”[6]78。她在繪畫創作中借鑒了馬蒂斯對鮮艷濃重色彩的運用以及色彩簡約化的處理后所呈現出來的力量感。此外,高更、畢加索等藝術家對于畫面輪廓線的處理與形和色的簡化也對閆平的油畫創作產生了很大影響。
尚輝在《當代藝術家:閆平》一書中談道:“閆平不是將梵高、高更、馬蒂斯和畢加索簡單地拼湊在一起,而是從寫實繪畫的路徑上一層一層脫去寫實的外衣,再從他們各自的身上揀出她所需要的美妙的薄紗。”[6]36-38閆平不僅在一定程度上借鑒了西方藝術家的繪畫語言,還從我國經典文化中吸取營養,并融入自己的油畫創作中。她畫面中絢麗奔放的色彩與類似中國書法線條的黑線相呼應,筆與色的結合有中國書法的靈動與瀟灑,多視點的構圖得益于中國繪畫的散點構圖,另外,中國圍棋理論中“金角銀邊草肚皮”也直接影響了閆平的畫面布局。
3 閆平作品中原始傾向的繪畫語言
原始人與兒童一樣喜歡用幾何、抽象的形式歸納概括視覺形象,巖畫與圖騰都反映了他們簡化事物的觀念,因此原始社會時期的繪畫通常表現為簡單的造型、平涂的色彩與弱化的空間,這些表現形式在閆平的繪畫作品中都有所體現。閆平作為20世紀90年代備受矚目的女畫家之一,她的生活經歷、學習背景以及鮮明獨特的藝術個性相互作用,促使其形成了獨特的油畫作品風格。其中,主觀的色彩、大塊面的涂抹與淋漓盡致的揮灑等形式在閆平的繪畫中得到了靈活運用。在《母與子》系列作品中,她用即興的色彩表達了主觀情感,具象的色彩被忽略,用一種姿勢外輪廓去表現人物,筆觸的運動感十分引人注目。大筆觸的平涂配之明亮的色彩,瀟灑恣肆的氣質與中國傳統寫意畫的特征相呼應。在閆平的作品中,色彩與筆觸的交融、構圖的平面、透視的消解、線的元素與造型的提煉共同構成了畫面的原始主義意味。
3.1 線條
線條作為繪畫的一種形式語言,在中西方藝術中占據著重要的地位,先民曾用它來模擬自然物象的輪廓,無論是原始的洞窟壁畫還是兒童的涂鴉都是用線條勾畫的。在閆平的筆下,線條也得到了廣泛運用,如作品《懷春》充滿了線的張揚。其利用飛舞跳動的線條描繪出一棵枝繁葉茂的綠樹,直線、斜線、曲線、粗線、細線、長線、短線、疏線、密線,各種形態巧妙分布于畫面之中,看似雜亂無章,實則疏密有致、相互協調。閆平利用這些粗獷的線條勾勒出綠樹的樹葉與枝條,抽象的線條成為她表達情感的有力語言,畫面的書寫性流露出濃郁的東方韻味,按、轉、提、頓,在虛實之間形成一種趣味,共同構成了瀟灑奔放的裝飾性效果,展示出了原始傾向的古樸與單純。
3.2 色彩
在色彩的表現上,高更與馬蒂斯的創作給了閆平很多啟發。高更注重表達主觀色彩真實,在作品中善于運用大面積色塊平涂的方法歸納與演繹色域。閆平借鑒了高更對于色彩的簡化方式,在作品處理上呈現出很強的色彩表現力。在作品《母與子》中,閆平把色彩分為人物、襯布大面積高純度鈷藍與背景中圍繞主體的高純度大紅兩個主要色域,并且通過紅色的跳躍效果增強了畫面的律動感。其中,色塊與筆觸相互配合,營造出蒼勁有力的視覺效果。此外,閆平滿懷激情地在畫面中調配黑色的布局,達到了和諧統一的效果,使畫面整體散發出強烈的動感與生命力,體現出明顯的原始性。
受馬蒂斯藝術風格的影響,閆平不再追求畫面的前后空間感,而是更加注重主觀賦予作品鮮活的生命力。在其作品《我有了新畫室》中,整幅畫面是線條與色彩的組合物,大色塊的平涂均衡分布于畫面上,前景以大紅色不規則面積的“形”為主體,在紅色襯布上簡化了布紋的變化,襯布輪廓以直線為主,紅色襯布內各種形狀的圖案分布于畫面之中,展現了閆平對藝術形象的高度簡化與提煉。
4 結語
現代藝術家對原始藝術的借鑒與繪畫中的原始傾向,既是一種回溯,又是一種超越,現代藝術作品與原始藝術作品雖然在繪畫語言上存在相似之處,但他們作品中的原始傾向并不等于原始藝術,其中蘊含的是對美與真理的追尋,對質樸與純潔的追求。閆平研究西方文化中的理性精神,研究高更、馬蒂斯與畢加索的油畫語言,并選擇性地借鑒與吸收,認真思考畫面的造型、線條與色彩等元素的表現形式,從而展開了對形式深處的精神本質的探索。在造型上,她大膽運用美的形式法則夸張變形客觀物象;在用線上,她從中國寫意畫與書法藝術中汲取營養;在設色上,她主觀地將色彩注入新的生命力與靈魂。其作品中粗糲的線條與絢爛的色彩充盈著原始的沖動與表現的欲望,真切的情感表達充分體現了她對自由精神的追求。
參考文獻:
[1] 羅伯特·戈德沃特.現代藝術中的原始主義[M].殷泓,譯.南京:江蘇美術出版社,1994:2.
[2] 貢布里希.藝術發展史[M].范景中,譯.天津:天津人民美術出版社,2011:456.
[3] 張弘昕,楊身源.西方畫論輯要[M].南京:江蘇美術出版社,1998:608.
[4] 杰克·德·弗拉姆.馬蒂斯論藝術[M].歐洋英,譯.鄭州:河南美術出版社,1996:150.
[5] 海軍.傳承與更新:現代化主題下的非洲民間木雕[J].雕塑,2001(S1):61-63.
[6] 陳平.當代藝術家:閆平[M].濟南:山東美術出版社,2010:36-38,70-73,78.
作者簡介:趙雙雙(1997—),女,河南周口人,碩士在讀,研究方向:美術史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