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園紀事，及其他（組詩）

公園考

老水廠附近的，閩江公園

在市中心，樹大，樹老

樹多……由小樹林變身而來

中午，人多，聲音大

鳥鳴怯。湘江公園

偏于市，高爾夫球場變身

綠茵多，健身器多……中午

人多，聲音大，無鳥鳴

群力濕地公園，更偏于市

由大片濕地進化，蘆葦大而多

青蛙多，野花多……中午

聲音大，人少

鳥鳴多。今，中午

走過湘江路與玉山路

一處逾廿年爛尾樓……據說

這里原是……口袋公園

有許多鳥，鳥鳴……現在

偶爾會飛出，兩只麻雀

像極了，于破磚爛瓦之間

逛了一番的游客

諸葛菜

面對明水縣，人民公園的

一株諸葛菜，久久地

心有些不平靜。它——

無疑是一個復姓，甚至

形色軟件告知名字時

我只想到諸葛亮，想到

一個智慧的神。花名

儼然只是一個替身

園北側，一處烈士陵園

那么多墓碑，雕刻著

一個個陌生的名字。當最后

墓碑上，寫著“革命烈士”

我想到青青園中，那散開的

一片又一片的諸葛菜

許多人不知道名字

它們，是他們的替身

開放在園中，也開放在

人潮洶涌的大街上

那么神氣

的臉上，無言地

寫著活著……

關于蓬……

在寂寂無名的荒野，有幸

認識了——蓬。可百度

卻說，“蓬心”狹窄

喻茅塞不開的

頭腦……我質疑

這個診斷。眼前這矮小

獨立，昂揚之氣的一株

怎會有如此病患？你看

——它的花心橘黃，似聚合了

一抹黃金；花色潔白，不染

大風中許多塵埃；花骨朵

如噴涌的泉眼，好像隱藏了

一個太陽系；花莖挺直，有不媚俗

的腰板；花籽飽滿，有成熟的

萬千氣象；花刺尖銳，像投出

的匕首；花萼沉厚，蘊，芳華

繽紛多彩……我非醫者

但是，固執地，屏息凝神

久久地，望診——這株長于

草叢中，不起眼的小白花

或這種花，怎么會有

“偏頭痛”——這種只有

地質詩人張二棍

勘探于荒野，才有的

不治之癥？

兆麟公園

李兆麟，一個英雄的名字

也是哈爾濱一個公園的名字

今天中午，第一次走進

這個不要門票，有假山水系

有健身器材，特別是這個季節

各種花都開得，艷麗欲滴的

好去處。許多人或靜坐，或行走

或凝視一朵花，或閉目養神

于空無……他們都是來自

公園前后左右的樓宇，來自

兆麟街，買賣街，公司街

經緯街，中央大街所連通的

四面八方……而我呢

新單位剛搬到附近，我會常來

甚至，每天都來

親切的草兒

哈爾濱市香坊區。香通明苑小區

與香濱家園之間有個小公園。小到

從南到北步行，55秒……從東到西

45秒。灰菜，線菜，蒿子，車前子

稗草……這些在王太玉屯的東山坡

小路邊，大草甸子常見的植物

竟然都藏于城市一隅。而花壇里

花草衍生在一處，荒蕪而有光

……只有一種鳥，幾只麻雀

在閃展跳躍……還有蒲公英，舉著

許多小花傘……美好的鄉村記憶

一一閃現，讓一種叫作親切的草兒

在身體里瘋長。從村東頭步行

到屯西頭3分鐘，從前趟街

到后趟街1分鐘……

湘江公園紀事

城區內唯一的高爾夫球場

拆除了。一片綠茵，變成今天的

湘江公園。許多人從四面八方涌入

一圈又一圈

雄赳赳地，把一個短命的舶來詞

走成古老又現代的阡陌

一一聯接道里、道外、南崗

香坊、動力、平房、松北

和從群力新區走來的

一個

又一個

……我

幸運的野鴨子

我驚奇于群力濕地公園的野鴨子

變成了家鴨子。下午兩三點鐘

父母用一個白瓷碗，裝滿

精心掰成小塊的面包或饅頭

去投喂它們。野鴨子們能聽懂

他們的腳步聲。“呱，呱呱”地叫著

……從蘆葦蕩里，一只一只

跑出來。等待著，它們的美食

“從天上掉下來”……在水面

在水邊，有的竟然掉進野鴨子

張開的嘴巴里。那一天，我看到

七只野鴨子，像極了

快活的七兄弟

雨陽公園晨跑

我追上兩位，三位，四位

……七位老大爺。我從很遠處

從他們的后背方向

超越了他們。卻，沒來得及

或不好意思，注視他們的臉

我不知道，怕的是什么。這其間

我又超過了兩位老大娘，她們步幅

穩健極了。能讓我，短暫想象

她們的一生，過去的美好

和將到來的。放慢腳步

我不能，再超過任何人了

這么想時，我臉紅了

并淌下兩滴汗水。久久地

我站在原地，看著他們，她們

又一次領先

在朋克咖啡

上午9點，在朋克咖啡

和小明聊天。他端來不要錢的

白開水，和一小捧瓜子

我喝著，嗑著……像什么事

沒有發生一樣，像我是店主人

在，像沒在一樣。小明沒有朋友

我有。我還有顆逃逸的心

來這里，只想在他這個

椅背上靠一會兒

不會有刮痕。我已經習慣

白水與咖啡的包圍，習慣了

閉上眼睛，停在門里

向外觀望著……

這些鐵

雙柱曲軸壓力機，搖臂鉆床

萬能立銑床，沈局遼段8323

廢舊的機車……這些鐵的勞模

展陳在哈爾濱市勞動公園的

棧道邊、綠道旁……許多鐵塑的

勞動模范雕像，每一位

手里都攥緊鐵——鋼釬、燈塔

釣鉤、踩石釬、探照燈

鐵鏟子、鋼筆……這些鐵的血肉

與忍冬，金葉榆，暴馬丁香

白楊樹一起生長著

海鷗乃吾家之禽

大連星海廣場，海鷗非海鷗

乃吾家之禽類。當我走近

請你細看，它們久久地

在我頭頂盤旋……那是主人

回到家中，接受到的隆重禮儀

是家中禽鳥，終于迎回主人

內心喜悅的磅礴外溢。我投喂的

如此精準，它們接收的動作

又那樣的嫻熟。這是吾與海鷗

相處之友好，之歡愉的見證

大海不過一只禽籠，而籠之出口

今天被我指定——星海廣場

有幸在此，用一小袋干面包屑

與海鷗分享，而后卻不知道它們

歸心何處。只能望向大海

——那無形之籠的宇宙

慨嘆不止

風干凈了

夢見一棵草

積滿灰塵

喘息著

夢見另一個我

回到我的身體里

風，把它反復地

擦。

【作者簡介】三姑石，本名宋心海，黑龍江省明水縣人，現居哈爾濱。出版詩集《卜水者》《手上香火》，與人合集《玻璃轉門》。

責任編輯：王國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