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式浪漫

摘要：近年來國產電視劇中，與傳統文化結合的這一創舉，不僅僅在視覺上帶給觀眾震撼，更是掀起一股文化浪潮。尤其是電視劇《蒼蘭訣》中傳統文化的賦能，民族文化元素、非物質文化遺產以及中式服裝的運用，滿足了中國觀眾對本土文化的期待視野。另外，該電視劇獲得較好口碑的原因不僅僅是視覺符號的呈現，還在于一種化景物為情思的意象營造以及留白的處理。本文從民族性、意象性和留白性三個角度出發，探討電視劇《蒼蘭訣》中含蓄典雅的東方美學。

關鍵詞：《蒼蘭訣》 東方美學 傳統文化

近年來，國產劇可謂是跳脫了先前創作模式中的單一套路。過去，更多的中國觀眾接受的是韓國、日本等國家的文化輸出，在國產劇制作不精良的情況下，也忽略了本土文化的傳承和弘揚。如今的中國電視劇不管是在畫面呈現、劇情節奏、角色塑造、道具安排上等等，帶給觀眾是一種全新的視覺體驗。尤其是這兩年電視劇將中國傳統文化元素融入到敘事中去，體現的是電視制作人的文化自覺，滿足了中國觀眾對本土文化的期待視野，呈現出不一樣的東方美學。另外，在很長一段時間里，美學理論大多是被西方美學所充斥著，不同于以黑格爾為代表的西方美學范疇體系有嚴密的邏輯性和思辨性，東方美學建立在特有的東方文化、政治、經濟等背景之上，東方民族的審美思想與原始思維相類似，偏向于感覺、情感性。在東方人的審美意識當中，具有強的民族性特征。從深層次角度來說，東方美學以詩性的方式來表達，更多的是一種意境，是一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空靈境界。

一、民族性：傳統文化賦能

東方美學區別與西方美學，有著各自獨特的文化背景、民族特征，就中國而言，幾千年的文明古國、文化大國，所蘊含的文化底蘊是很難比擬的，因而也就呈現出獨樹一幟的民族性特征。

（一）傳統非遺，東方技藝

在文化領域中占重要地位的非物質文化遺產，是將各族人民沿襲下來的文化遺產組成部分的各種傳統文化的表現形式或是與這些傳統文化有關的地域場所凝聚在一起。它是我國優秀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在電視劇《蒼蘭訣》中，27位非遺匠人，32種非遺傳統工藝，5大非遺藝術，所運用到的東方技藝包含了蘇繡、檀香扇、團扇、絨花等等。制作之精巧，技藝之精湛。

電視劇中，長珩用于思念小蘭花的素帕，采用的便是蘇繡，這樣一塊手帕耗時半個多月才得以完成。蘇繡，是江蘇蘇州地區刺繡產品的總稱，隸屬于中國四大名繡之一。蘇繡是以精、細、雅、潔而著稱，它的特點可以概括為“平、齊、細、密、勻、順、和、光”，匠人們以針代筆，以線代色，勾勒出這樣一個栩栩如生的蘭花圖案。劇中大婚之時使用的團扇，也稱宮扇，是中國傳統的工藝品，它的寓意為團圓友善、吉祥如意，無論是它的造型或是寓意，都具有濃烈的東方韻味。考究團扇的整個元素可以從它的扇面材質、扇柄材質、團扇的形狀以及其他裝飾物進行分析。絲絹綾羅是在團扇的扇面材質中最為常見的，另外還包括紗、宣紙等等。用竹制成的扇柄除了常見的玉竹、白竹以外，還有棕竹、佛肚竹等，而木制的有紫檀、紅木、雞翅木等。電視劇《蒼蘭訣》中的團扇形狀主要是以圓形為主，而團扇的形狀不是單一的，是豐富多彩的，除了圓形以外，還包括花瓣形、桐葉式、芭蕉式、橢圓形等等。

除了這些非物質文化遺產之外，絨花這一非遺其實在很多的古裝電視劇中都是屢見不鮮的，比如電視劇《延禧攻略》《玉樓春》《夢華錄》等等。絨花，又稱宮花、喜花，于秦朝開始出現，流行于唐代宮廷，明末清初民間也開始日漸流行起來。它的制作工藝繁雜，要經過多道工序打造而成，比如煉絲、染色、劈絨、勾條、打尖、傳花等。以蠶絲作為主要材料，作為頭飾，佩戴在頭上，小巧精致，更顯中式古韻。絨花除了運用在電視劇中，另外，在一些時裝走秀、雜志拍攝中也會涉及到，可謂是將中國的傳統文化發揚到更多的領域。

一塊素帕上不易引人注意的圖案，一個作為場景道具的漆畫錦盒，一朵小小的絨花……這些非物質文化遺產，在細節上戳動觀眾，在細節上把握住觀眾，也在細節處暗藏著制作團隊對中國傳統文化的堅持。這樣一部精良之作與中國傳統文化的結合，不僅將電視劇作為娛樂大眾、休閑大眾的方式，更是將它作為文化輸出、教育大眾的方法，起到寓教于樂的作用。

（二）服裝色彩，中式古韻

如今，大部分古裝劇中的婚服，由之前的男女穿著紅色喜服變為“紅男綠女”的顏色搭配，而這一現象是在電視劇《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火爆之后迅速蔓延開來的，電視劇《夢華錄》和《蒼蘭訣》中大婚場景都使用了紅色和綠色婚服。

紅男綠女的婚服這一搭配最初是從唐朝演變而來的。普通百姓的婚禮，新婿穿紅色官袍，新婦穿青色深衣，這也是當時流行的社會風俗。縱觀中國朝代所使用的的婚服，周朝時期的婚服采用的是黑紅搭配，周朝將結婚的時間定為黃昏，婚服的顏色所遵循的是“玄纁制度”，過去人們認為：“乾為天，其色玄；坤為地，其色黃?；鹕?，赤與黃，即是纁色”。到了秦漢時期，一直沿用周朝黑紅的顏色搭配，只是這一時期的婚服較之前而言，在手工、材質上更顯精細。唐宋時期的經濟日臻繁榮，政治穩定，在物質條件得到滿足的基礎上，人們逐漸開始了對美的追求。唐代追求華麗，婚服選用絳紅、青綠等更加鮮艷的顏色，由此而來的“紅男綠女”這一婚禮民俗，新娘裝扮則被概括為“釵鈿禮衣”。宋朝時期，在審美上崇尚簡約，改變了唐代的華麗濃艷，延續了唐代所謂的“紅男綠女”，而鳳冠霞帔成為其中一個重要元素。與唐代相比，宋朝在冠服制度上有“貴賤有別，服位有等”的說法，因而，這一時期婚服的“紅男綠女”也有綠葉襯紅花之意。由此可見，中國的歷史文化博大精深，以影視作為一個手段，向觀眾普及我國的歷史傳統，不失為一種好方法。

除了顏色之外，作為一部架空的古裝仙俠題材電視劇，在涉及人間部分的畫面，其中的服化道，制作團隊借鑒了唐代的服飾妝容。女主小蘭花在人間的服裝以襦裙為主，顏色大致包含了黃色、綠色、白色等等。齊胸的襦裙在唐朝仕女中是非常流行的，一般分為兩種，一種是對襟齊胸襦裙，一種是交領齊胸襦裙，對襟以及交領兩種式樣，在該電視劇中不同角色身上皆有呈現。人們常說的拜倒在石榴裙下，而這里的石榴裙，指的便是齊胸襦裙。另外，小蘭花的妝容最為突出的便是“娥眉”和“花鈿”?；ㄢ毜钠鹪纯梢宰匪葜链呵飸饑鴷r期，在唐朝達到鼎盛。相傳在南北朝時期，南朝宋武帝的女兒壽陽公主，某一日在院里玩耍，玩累了便躺下休息，這時飄來一朵梅花掉落在額頭上，印出了花瓣的印記，經過幾天才洗去，于是宮女們紛紛效仿，便有了所謂的梅花妝，這也是花鈿的一種。劇中謝婉清這一角色的妝靨和蝴蝶唇也是唐朝時期的特色。妝靨也稱面靨，是古代女性用于面部兩側酒窩處的一種妝飾，圖樣多為二新月樣、錢樣或是二小點。而蝴蝶唇是唐代的唇妝形狀，唐朝以小巧圓潤為美，流行櫻桃小嘴。

這部劇雖然跳脫現實，但是在很大程度上還是盡力還原唐朝的盛世奇觀以及服裝、造型等等。制作團隊對中國傳統文化的堅持，這些細節上的處理是觀眾有目共睹的。這些美學符號的建構，讓觀眾進入一個東方幻想的世界，享受非遺、特效等所帶來的視覺盛宴，這樣一個完全區別于西方的場景構造，一個只屬于中國的水天一色，無論是對本土的觀眾來說，或是對海外的受眾而言，產生的影響力都是不容小覷的。就國內的觀眾而言，目前我們接觸到的信息太過雜亂，有關傳統文化的普及也遠遠不夠，《蒼蘭訣》中制作素帕的蘇繡匠人曾經感嘆借助于影像傳播蘇繡文化這一方式，制作團隊借助于影像來傳播中國文化，讓國人加深對我國本土文化的了解，加強我們的文化自信，對海外觀眾而言，讓中國的文化走出國門，講好中國故事，傳播好中國聲音。

（三）特效加持，視覺盛宴

提到特效，就不得不提到好萊塢大片中炫酷的特效場景。特效更多的是技術方面的問題，這一方面，中國的特效制作技術較之于國外而言，是大相徑庭的。但是拋開技術層面而言，特效也可以從內容方面取勝。過去中國的電視劇特效，尤其是一些古裝仙俠劇，由于技術手段或是資金等方面的因素，呈現給觀眾的特效畫面相對粗糙，觀眾無法沉浸在劇集所構造的一個仙俠世界中，常常被嘲諷為“五毛錢特效”。隨著技術的發展以及制片人的精良制作，如今的仙俠劇，類似于《蒼蘭訣》《香蜜沉沉燼如霜》《琉璃》等劇的特效，將中國的一些傳統文化元素融入其中。

中國古代的五行學說，即金、木、水、火、土，其中就包含了水這一元素，水代表著智慧和能量。在中國的許多藝術中，水文化可謂是源遠流長，藝術家多以水來借景抒情，詩句中的“泉眼無聲惜細流，樹陰照水愛晴柔”、繪畫中的《千里江山圖》、建筑中的“水立方”等等。另外，對于有著燦爛悠久的歷史文化的中國而言，云紋作為中國的一種古老吉祥圖案，繼而也顯示出古代人對“云”有著無比強烈的崇拜情感。隨著現代社會的發展，“水”和“云”這兩個元素也被運用到各行各業當中。

在《蒼蘭訣》中，緊湊的劇情輔之以特效的加持，這一場視覺盛宴足以讓人沉浸在水云天、蒼鹽海的空間幻想之中。這部劇的特效，其中蘊含最多的便是“水”和“云”這兩個具有東方韻味的元素。水云天這一場景的色調主要是以金色、白色打造為主，金色象征著光明、正義，一直以來仙界都是正義的化身，而白色象征中嚴峻、森嚴。水云天中的云中水閣，則主要是以白色和深灰色為主，整個空間場景彌漫的是白色的云霧，白色的臺階上面是金色的祥云浮雕，劇中角色帝君的背后則是水流瀑布，加以背景中水的音效聲，如同名字“云中水閣”，既契合名字，同時又營造了一種意境，一種東方幻想。女主小蘭花居住在水云天中的司命殿，周圍布滿了粉色的云彩，這樣一個浪漫主義色調，符合了女主的單純善良，也符合了仙界的夢幻。

中國的山水畫講究的是氣韻生動、意境空靈，《蒼蘭訣》第二集中出現的國畫風特效，這是在之前的電視劇中鮮少出現的。問世間誰人無憂，唯神仙逍遙無憂，劇中長珩與容昊進入到一幅畫中相聚，二人把酒言歡。在這樣一幅山水畫中，劇中兩人也如同畫中的形象一般。淡墨的山水畫，流動的扁舟，這樣一個國畫風特效將山水詩畫的意境發揮到極致，這在國產劇中也是獨一份。在海外傳播時，也會讓更多的人了解到中國山水畫的魅力之處，讓更多的人了解到東方美學。

特效帶給觀眾的是一種視覺沖擊，除了讓人眼前一亮之外，更多的還是在細節之處，天邊云彩光線變化的倒影會映照在人物的臉上，這樣一個誠意之作，才能夠獲得觀眾的支持。傳統文化與特效技術的結合，與現代電視劇的結合，在觀眾感慨特效之絢麗的同時，還能領略中國特有的傳統文化，在內容上更勝一籌。

二、意象性：化景物為情思

中國的思想家認為客觀現實是一個虛實結合的世界，藝術反映現實，因而藝術也應是虛實結合的。思想家還認為藝術要主觀和客觀相結合，才能創造出美的形象，這就是化景物為情思的思想。宋人范晞文《對床夜語》說：“不以虛為虛，而以實為虛，化景物為情思，從首至尾，自然如行云流水，此其難也。”

從寫實主義和寫意主義而言，以繪畫為例，在西方的藝術里，藝術家強調的是真實再現現實生活，還原生活本來的面貌，米勒的《拾穗者》、柯羅的《珍珠女》、庫爾貝的《奧爾南的葬禮》等等，在西方的代表畫作里，著重突出人物的神情、動作，以局部為重。而對于注重寫意的東方民族藝術家，不過分追求客觀的真實和細節之處，注重營造一種詩意境界，以整體為重。這其實在很大程度上也造就了東西方民族不同的情緒表達方式。王國維曾言：“一切景語皆情語?！睎|方民族在情感表達上，與西方存在著很大的不同，在民族的性格里養成了內斂和含蓄的特點。在大多數西方的影視作品當中，對于情感的表達都非常的直白，不同于西方袒露式的表達，在中國，若是表達對一個人的情感，往往會融情感于物，思念時會說月亮，會說紅豆，悲傷時會說細雨，會說烏云。這樣一種民族性格其實也造就了中國人在影像表達上的獨特風格?！渡n蘭訣》這部電視劇當中其實存在著許多的鏡頭鋪墊，很多的細節在劇情發展中會逐漸的清晰透明，這些鏡頭的承上啟下，含蓄的表達方式，在我國的很多電視劇當中皆可以發現，這也正是我國電視劇的一大特點。

當小蘭花好不容易可以和自己仰慕許久的長珩仙君說話，小蘭花開心時，佩戴在她耳旁的兩朵花會隨著她的心情盛開，借助花的形態來反映人物的心境變化，這一委婉含蓄的鏡頭語言，對于觀眾的視覺沖擊會比演員的表演更加強烈。將小蘭花的情感融于花中，在這部劇當中，還有很多的畫面呈現，東方青蒼帶小蘭花看日出，東方青蒼在小蘭花不舒服的時候煮百花羹，院子里的花朵都會隨著小蘭花的情緒而盛開，融情思于花朵，唯美且含蓄。

由東方青蒼心脈血所化成的骨蘭手鐲，佩戴在小蘭花身上，會隨著二人之間的經歷，二人之間雙向情感的變化，骨蘭逐漸縮小，也寓意著小蘭花對東方青蒼的情感愈加深刻。而小蘭花為東方青蒼編織的草鐲，也會在二人不同的事件經歷下呈現不同的狀態，這也正是東方美學展現在受眾眼前的獨特魅力。

男主東方青蒼從一個不懂七情六欲的最強者到最后在小蘭花的幫助下，恢復了七情。劇中有一棵樹的鏡頭貫穿在整個劇情當中，這棵樹其實就是男主內心的寫照。當男主沒有七情六欲時，這棵樹是處于樹葉凋零的狀態，隨著男主逐漸學會了喜、怒、憂、思、悲……這棵樹也逐漸枝繁葉茂，七情樹從一開始的樹葉凋零到后來白花滿枝，再到最后粉色的花朵肆意生長，前后鏡頭的呼應也象征著男主七情的開竅，變為一個有血有肉、有情感的人。用景物來傳達人物內心的所思所想，這樣一種藝術意境的建構，是使客觀景物作主觀情思的象征。

在中國人的人際關系中，子女出遠門，父母總擔心孩子吃不飽穿不暖，所謂“兒行千里母擔憂”，父母會想盡辦法將家里好吃的好用的都塞進包里讓子女帶走，這也是中國父母表達愛意的一種委婉方式。電視劇中小蘭花送別東方青蒼，會在臨行的船上準備好男主喜歡吃的食物，而這一舉動被不懂七情六欲的男主記在心里?！渡n蘭訣》中的場景除了水云天、蒼鹽海，還包括被稱為人間的“云夢澤”，在電視劇后半段的人間部分，小蘭花出門前，東方青蒼會為她準備好一個小包裹，里面裝滿了食物，一前一后鏡頭的呼應，這些“細節糖”才是打動觀眾的關鍵因素。它不浮夸縹緲，而真情實意。

在女主以及她被滅族的族人所生活的息蘭圣地中有一尊仰臥的石像，被滅族時，女主的父母傾盡全部力量，將女主的真實身份掩藏起來，并將她送離是非之地，幾千年后女主回到息蘭圣地，石像感受到小蘭花的存在，原先微微睜開的雙眼緩緩閉上。如果說演員的演技是傳達情感的關鍵要素，那這些意象鏡頭的存在，才是讓這些情感更加的觸動人心，更加的動人心魄。

除此之外，對于電視劇的片頭片尾的表達方式來說，過去的電視劇片頭片尾畫面大多是由劇中的畫面混剪組成，隨著數字技術的不斷更迭以及電視劇制作水準越加精良，片頭片尾的表達形式更加的百花齊放，出現了純字幕形式、畫面混剪加動畫、純動畫等。電視劇《蒼蘭訣》的片尾就采用了純動畫的形式來傳達劇情內容。片尾以卷軸的形式從左往右開展，第一幕畫面出現的藏心簪、承影劍以及破碎的蘭花瓣，這一畫面也隱喻的預示著小蘭花在劇中即將會發生的事情。寫意的畫面加之與劇情發展有關的關鍵因素，在內容上為觀眾提供了強大的信息量，在形式上也塑造了一個如畫的意境。

這些含蓄內斂的情感，象征鏡頭的傳達，主觀與客觀的結合，虛與實的結合，營造出《蒼蘭訣》所打造的東方幻想，讓《蒼蘭訣》的觀眾感受到制作團隊的良苦用心，感受到每一位角色的蛻變和成長，也向觀眾輸出了強有力的價值觀：“愛是盔甲，愛不是負累，愛讓膽怯者勇敢，讓孤傲者低頭，愛讓懸崖變平底”。

三、留白性：空白處皆成妙境

除了化景物為情思的意境上的營造，對于東方藝術而言，和西方存在的區別之一體現在藝術的留白上。就中國藝術而言，中國畫非常注重空間上的留白，中國畫中的最高境界，便是水墨留白。南宋繪畫大師馬遠得名“馬一角”的緣由，便是他常常在他的畫上只畫出一個角落，剩下的則是空白之處，留白之處可能是海，可能是天空，用簡單的幾筆來勾勒出人物或是景物，留白之處便由受眾輔之以想象填補，賦予特殊的韻味存在。這也正如清代畫論家笪重光在他的《畫笙》一書中所言：“虛實相生，無畫處皆成妙境。”

“留白”這一手法不僅僅存在于中國繪畫之中，也存在于中國建筑、中國戲曲、中國詩歌等各門藝術當中。除此之外，日本獨有的自然美學──侘寂，最初起源于中國宋代的道教，后傳入日本，對日本美學產生一定的影響，常見于日本的建筑、庭院中，其摒棄了浮華的裝飾，追求簡單樸素，所呈現出的風格也包含了一定意義上的留白。在技術的加持下，隨著各門藝術的發展，各門藝術之間的相互聯系、相互融通，如今的“留白”手法在影視作品當中也運用頗多，使得影視作品在處理人物情感、畫面表現上形成了獨特的藝術表現手法，增強了影視作品的感染力。

對于電視劇《蒼蘭訣》來說，也體現了一定的留白性。首先，是畫面上的留白?？甄R頭，又叫“景物鏡頭”，對于影視作品而言，它起到了過渡上下鏡頭、渲染環境、表達情感等作用，而影視作品當中的空鏡頭均由自然景物構成。《蒼蘭訣》前幾集中大部分的空鏡頭是由建筑物加之云海組成，圍繞在小蘭花居住的司命殿周圍的粉色云海，便是鏡頭的一處留白。鯤翱翔在粉色的云海之中，渲染了一種浪漫且縹緲的獨特氛圍?？甄R頭雖“空”，雖有留白存在，但它傳達給觀眾的信息卻不遜色于其他鏡頭。尤其是象征著東方青蒼七情六欲的七情樹這一空鏡頭，處于畫面中心位置凋零的樹木以及冰冷的藍色背景，隨著東方青蒼情感的變化，到最后的枯木逢春，這一空鏡頭讓觀眾直觀地感受到東方青蒼在小蘭花的幫助下，是如何一點一點恢復他的七情六欲。此外，該劇中運用山水畫特效的鏡頭畫面也很好使用了留白的手法，與中國山水畫有著異曲同工之處。

畫面除了空鏡頭之外，構圖上的留白可以給觀眾最大的視覺沖擊力。東方青蒼作為三界最強者，這樣一個身份也就決定了他的每一次出場，必定是強烈震撼的，是能夠給觀眾帶來一定視覺沖擊效果的。正面平視鏡頭，對稱式的構圖，人物處于畫面中心位置或是側面平視鏡頭，人物處于畫面中心偏右位置等等，整個畫面中除了占據大部分比例的東方青蒼，其余畫面都給予留白處理，或是火光或是黑色的背景，劇情上的鋪墊加上畫面上的呈現，讓觀眾信服男主是一個三界最強者的存在。

其次，聲音上的留白?！渡n蘭訣》第三十一集，小蘭花揮劍自戕，東方青蒼親眼見著自己懷里的小蘭花灰飛煙滅，他嘶吼放聲大哭，而這時的人聲處理卻完全靜默了，畫面上人物崩潰的情形卻沒有任何哭聲、吼叫聲，這樣的留白，這樣的意境營造，卻更能夠從心底里觸及觀眾，此時的無聲卻勝有聲，這也正是留白美學的妙處，是屬于東方美學的獨有浪漫。月族子民吟唱祈福，這一段長達兩分鐘的音樂沒有任何的歌詞，用純音樂來傳達情緒，音樂上的留白，是戰爭的殘酷，是月族子民對親人的懷念，是東方青蒼對子民的悲憫，祭祀、吟唱、思念、悲憫等情緒在這段音樂的渲染下達到極致，由此也升華了電視劇的主題。除此之外，留白也體現在電視劇OST的編曲當中，《彼岸》這首歌曲在開頭采用了吟唱的方式，和月族祈福的音樂相似，空靈的聲音讓觀眾感受到了強烈的宿命感，是“為什么愛蒼生便不能愛一人”的宿命。最值得一提的是在臺詞上的留白，臺詞沒有一句提愛，這樣的留白卻通過人物的行動來呈現，字字不提愛，卻事事都是愛。

四、結語

縱觀近幾年較為出圈的電視劇，如《蒼蘭訣》《夢華錄》《卿卿日常》等，可以發現一個共同之處，便是與中國傳統文化結合，這也是近年來電視劇的一個大體趨勢，使電視劇展現出別具一格的東方特色。這一現象的背后是電視制作者、受眾對中華文化的堅守與弘揚，是屬于中國人的文化自信。時代的變化，受眾更渴求精神層面的豐富，電視劇不僅僅作為娛樂大眾的形式，更多的還應當起到寓教于樂的推手作用。在傳統文化的加持作用下，不管是對于電視劇的內容或是形式來說，都是錦上添花。對于傳統文化而言，也在電視劇傳播的過程中，讓更多的人接觸到本土文化的魅力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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