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馮莊（組詩）

褚立

緊鎖的心思，能否被

靜謐的東西預知。眉頭皺起時

村口的老榆樹，葉子

一瞬變得色彩沉重。有名望的

大石磨，在樹影里縮起

灰暗的身子。修辭如何破解

啞謎打的死結，小馮莊

在日落之前，接納萬物

系統性的憂傷。我無法

煽動古老的事物，越經年

越近乎通神。幾百年的老榆樹

和年輕的楊柳，桃杏，桑麻

存在語言的屏障。當它

習慣沉默，人們很輕易

把它和它們區別。伐木為梁

摘果為食，折花置于美人

的床頭。老榆樹雕塑般的

枝干和皴皮，滋養著

與龐大樹冠一樣

密集的日常，和我們

善于傾訴卻又容易忘卻的

所有

孤獨的長庚星，已經來了

太陽還撐著困意，彌漫最后的回光

少年的臉上，五官的顯現清晰的輪廓

一下子長大成人。鄉間的土路

泛著綢緞的光澤，兩側的莊稼顏色更重

小馮莊。暖黃溫潤的院落

裊裊生煙。夜將輪值

傍晚的聲音渾厚穩重，人們趨于平靜

雞和蟬共宿一樹，誰也不出聲

田間的蒲公英和刺薊草

很容易被混淆，因為暗和潮濕

泉河漸漸安靜下來，魚蝦之味

和草灘上清新的牛糞氣息

呼應有序。河壩上的少年

面南背北，遙望對岸以遠

黑暗很快，從腳面向上淹沒

由東至西。像站在陰陽之界

光并沒有消逝，一彎金鉤般的月亮

把異鄉的誘惑，拋下來

往南看，這條熟悉的河

越來越窄，兒時經常引起歡叫的汽駁船

沒有蹤影，水鳥越來越多

河灘上無人種植的野草，也沒有牛每日蠶食

眼看要開出花來。河流對岸的臨泉縣

一個叫冷樓的村落遙遠，只見樓宇林立的輪廓

不見樹木和人煙。住北看，是我的小馮莊

村前油菜花金黃，村后小麥苗翠綠

東邊是小應莊，西邊是大魯莊

我的小馮莊不孤獨。一條筆直的大路

依在村莊西頭，連接著外面的世界

許多孩子從那里走出去，沒有再回來

回來的那些人已經不再相識

一條彎曲的河溝，躺在村莊東側

滋養著泥鰍和田螺，那曾是荒年的糧食

現在都能壽終于水草和淤泥里，沒有誰

來打擾它們。站在泉河大壩上

想起那些逝去的長輩和鄰居，談笑和教誨

恍如昨日。往來的風每日常新

一天就要過去，春天就要過去

我的小馮莊并沒有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