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抒
河網(wǎng)密布,有一次我遠遠看到
河堤上有一座孤零零的
房子
我從河中游過去,爬上河堤
那座房子卻不在
這條河堤上
我仔細打量,它似乎在緩慢地變動
并沒有確定的位置
房子里有人,只是沒有出來
我知道,他遠離村落而居
就是守護房子旁邊的
那道涵閘
這樣的任務(wù)與責任,如此重大而又孤單
像陰影,使他深陷在這飄忽的河堤上
那時還是敞開式的木質(zhì)車廂,車頭冒煙
黃昏時,一列火車就像偷跑
緩慢的速度,還是扯疼了漸臨的暮色
一根根電線桿比火車走得更快
大地似乎已空
把所有的空間都讓給了它們
秋天反火車的方向而去,鐵軌附近的淺草
仍在未衰的自我糾結(jié)里
一只只羊就擠在這昏暗的木質(zhì)車廂里
羊毛與空氣的摩擦聲
使一只只溫亮的羊眼,蓄滿微微的驚恐
突然一陣雨,落在離大巴最遠的
那個人頭頂上
大巴車暫時停在路邊,幾個人下來
其中一個走到離大巴最遠的地方
在西藏,任何風景面前
都值得默默站立
沒有一頭牲畜,山體是巖漿冷卻后
本來的顏色
蒼穹兜不住那么多的光芒,更有烏云疾走
甚至頂住小半個蒼穹,因而仰望之時
格外刺目
他沒有奔跑,冰涼的雨水特別短促
像一個神在蒼穹頂端喝水時
不慎漏下了不多的幾滴
反而更冷了,沒有了火焰和鐵水流動
都拆了,包括周邊的房子
一個鋼鐵廠最終還能剩下什么
那個冬天我不止一次從高架橋上的出租車里
或橋下的公交車里
像一個被切下來的電影鏡頭,短促地看到它
距離進一步讓我產(chǎn)生對它孤零零的敬畏
那幾樣生硬的意象,仿佛從不屈服
真的不是我在向前疾駛
而是這個鋼鐵廠的遺址緩緩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