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晉打鐵的回聲（組詩）

袁佳運

關于鐵，時代的基座

汗水流淌在肌肉的山脈，想起嵇康

可，現代已經無法容納輕衣薄紗

所以鋼鐵的味道是化學分子的味道

是融化之后的再凝結體

這是圖紙上化學公式的結果

沒有那么多符號，拉出去，賣了

價格是市場的妥協，你給錢

他給鐵，冰冷交換冰冷

雙方都得到圓滿結局

鐵的工具性得到開發

藏在柜子里，支撐衣服

昂貴衣服面料細膩

鐵需要被打磨，成為服務者

就那么一直呆著，成為雕塑

不會有人問其來源，問其歸宿

這是鐵，這只是鐵，鐵沒有故事

魏晉打鐵的回聲早就消匿在歷史隧道里

空氣早就被替換

這是陌生國度，人們只把鐵當鐵

關于鐵背后整個結構

在鐵水的時候就已經消失

賣家與買家，買賣一個名叫地球的鐵制品

關于鐵，背后的離合悲歡

健忘癥的正常人不會記得

就像地球只是鐵制品

可以買賣的鐵制品

塞北土地上的建筑殘骸

紅色墻磚上的灰，被風不停地吹

有的進入莊稼地，有的進入水泥路

但是這建筑依舊沒有倒塌，他的歷史是太陽的模樣

人間氣息曾在此沸騰，那時候

肌肉與鋼鐵，黑色的皮膚緊靠夜晚

攜手走入明日的藝術品

勞作的聲音是林間的鳥鳴

帶著回家訊息與喜悅

勞動就是故鄉，就是故鄉清澈的井水

但有時候，倒下就是一句話的情況

離別的步伐在清晨中延伸

工具被帶走，勞作被帶走，只留下空空的屋子

如今住滿時間塵埃，銘記它的人幾乎都

離開人世，不了解它過往的孩子在里面玩著游戲

那里的灰塵，是令孩子父母厭惡的污染物

洗衣機也無法徹底清洗干凈，沒人認識

灰塵中的過往，沒人費力挖掘這段書本忘記的歲月

也許那段歲月顯得過于粗糲，如同粗糧

夜晚，孩子也離開了廢棄工廠

紅色墻壁慢慢褪去灰塵

灰塵落地化為眼淚

漫漫年歲，何時是頭

大風吹著，等待著紅色墻壁徹底消失的白晝

愛的歷史在工廠開始，瓷杯裝載心語

彼此交換，山脈進入青色，枝芽進入開花期

不需手掌的火點燃身體，拒絕艷麗綢緞的舞蹈

日子與日子相互傳授經驗，慢慢地為未來的黃昏暖燈鋪墊

在每次凝視中，生出樸素的水

生出無數可愛神靈，于心臟內部的山水相逢

流淌的勞作，映襯黎明中前往工廠的兩人

朝陽升起，空氣呼喚書信

同一場域生存，彼此已經知道羞澀月亮的面容

可手與手的距離，依舊隔著浩大機器，陽光經過玻璃建構無形光學橋梁

鈴起，下班人潮中，男人推著二八大杠

女人在行道樹樹蔭下行走，喧鬧中兩人心聲協奏

回家路上，兩人的語言相互試探山谷深度，盡頭可是生活？

身份與背景不需認證，期待純粹的思想找到合適容器

就像稻田尋覓秋天，雪花尋覓冬季

多余的物質性誘惑，被兩人通通扔在大火中

他們，她們

只被身體與眼神具有的原始力量吸引

樓上的女人看著樓下的男人，月亮看著詩經中的兩人

今夜無邊幕布中，兩顆星子在慢慢靠近，螢火蟲

飛舞于叢林，自然的紅娘提著燈籠點化兩人

黎明胸膛敞開，道路依舊。軌道上的兩排腳印

在露水中變成一道彩虹，貫通起點與終點

莞爾一笑與笑容可掬，身旁即是白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