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溝，或者蝴蝶（外四首）

楊春禮

桃花溝里的蝴蝶，與桃花約定的輪回

比它的體重還輕

比花蕾里

修煉的光還輕

我從遙遠的北方

風塵仆仆趕來

想為復生的蝴蝶

和桃花。寫下證詞

桃花腹部的圖紋

與我身上一處胎記正好吻合

我一遍一遍撫摸

桃花溝傾斜的骨骼

一朵桃花的美

不是它的火紅艷麗

而是太陽初升時的

含羞帶露

枝葉濃密的夏日

在一棵夏日的果樹上

輕易找不到

時光流逝的痕跡

綠葉，青果，圍繞著

柔韌的枝條

它天生有負重的力量

我從不懷疑生命的神秘

它不停調整風速

輕輕穿過樹的弄堂

不停變換光刀

鏤空枝葉的密室

鳥和昆蟲棲息于此

夢和回憶棲息于此

炎熱的午后

我提前認出，那個突然

變老的人，他在樹下打盹

樹上漏下來金塊的光斑

輕輕打磨

他臉上的滄桑

我想變成另一只螞蟻

壓低變形的膝蓋

才看清它在動

我龐大的影子也沒有

干擾到它前行

十多分鐘也沒爬出幾尺

我不知道

它用什么計算時間

用什么計算行程

它是自由的，是慢的

它只身在遼闊的大地上

多么孤單，甚至虛無

我想變成另一只螞蟻

離它，一厘米遠

谷 雨

啄木鳥在一棵大葉楊上展示，顫音的絕技

蝴蝶立于花瓣的輕功

美輪美奐

燕子，按時從南方趕了回來

谷雨做了一場

極具詩意的潤色點評

春天使萬物復蘇

一生心懷鄉土的人

讓迫切的種子，又一次

落實在

潮濕的土壤里

一瓶紅酒

這些年，它一直在那里

棗紅色的墻柜

像一座殿宇

沒有什么東西

比它更適合放在那里

你贈的那瓶紅酒

它外表矜持，冷艷

這么多年，替我等

一把月光打制的起子

今夜，沒有人與我互道晚安

我忽然聽到，它的蓋子

輕輕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