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歲基辛格，傳奇落幕

雅惠

紐約時間2023年11月29日，美國前國務卿亨利·基辛格在康涅狄格州的家中去世，享年100歲。基辛格的經歷足夠傳奇，他是德國猶太難民的兒子，在20世紀60年代獲得哈佛大學終身教職，隨后步入政壇，成為美國有史以來權力最大的國務卿。作為一個同時在人類智力世界和權力世界都達到鮮有高度的強者，基辛格聲名顯赫且歷久不衰。而百歲高齡的他仍然思維敏捷，保持著高強度工作：每天工作15個小時，奔波各國出席多場百歲誕辰紀念會，接受媒體長達8個多小時的不間斷采訪，著手新的出書計劃……

了解這位百歲老人，或許是我們獲悉歷史智慧的一個最佳入口。

從難民、學術英雄到國務卿

1923年的世界動蕩不寧，5月27日，德國巴伐利亞州的菲爾特小城，基辛格出生了。

基辛格在一個氛圍嚴肅的正統猶太家庭長大，家中還有個弟弟。青少年時期，基辛格開始反抗父母的生活方式。父親業余喜歡聽貝多芬、讀席勒的名作、寫地方志，而他的最愛是足球，雖然不是了不起的運動員，但善于排兵布陣的才能已初露端倪。

1933年，希特勒在德國上臺，在納粹滅絕猶太人的計劃加緊實施之時，15歲的基辛格隨他的猶太父母于1938年移民美國，遠離了災難的中心。人生地不熟，父親找不到工作，作為長子，基辛格便開始掙錢養家。不過他的成績并沒有受影響，珍珠港事件爆發時，基辛格已經在紐約城市大學念書，功課門門優秀。課余，他喜歡看美式足球、棒球比賽和打網球，他此時最大的心愿是成為一名會計師。

基辛格剛滿19歲便接到了入伍通知書，之后因為入伍經歷，正式獲得美國國籍。“二戰”期間，基辛格作為美國陸軍軍官解放過阿勒姆納粹集中營。“二戰”結束后，他進入哈佛大學，期間幾乎所有課程都獲得了最高等級的分數評價。當時多數研究生都緊盯著熱門的當代問題，而他花了4年時間研究拿破侖從莫斯科撤軍后10年間的歐洲外交史，僅僅出于學術興趣。

在哈佛任教后，基辛格先是力壓一眾大神，拿到了哈佛終身教職及副教授的頭銜，三年以后又被晉升為教授。在哈佛學子心目中，基辛格是名副其實的“學術英雄”。

1973年至1977年，基辛格出任國務卿，成為以非美裔身份擔任美國國務卿的第一人。外界常稱基辛格為“基辛格博士”，他自己也很樂意接受這一稱呼。他在一次采訪中說：“比起政治家，我更認為自己是一個歷史學者。”這一特殊身份，讓基辛格更關注歷史上文明的興衰，也為他看待國際關系提供了新的視角。

秘密外交與中美破冰之旅

在基辛格從政生涯中，1971年的秘密訪華，無疑是最濃墨重彩的一筆。

1969年，總統就職典禮過后，理查德·尼克松坐在白宮的橢圓形辦公室里，撥通了國家安全事務助理基辛格的電話，并交給他一項在當時看來令人難以置信的外交任務——和中國交朋友。

1971年7月，基辛格將一冊代號為“波羅”的黑皮書送上了尼克松的辦公桌。這本厚厚的匯編書，假借馬可·波羅之名，概述了基辛格將在訪問巴基斯坦時秘密飛往北京，與周恩來總理會談的計劃。

“只有某種真正異乎尋常的事情，既新奇又動人，既不平常又具有壓倒一切的力量——只有在那時候，人們才回到童年，好像每一天都在經歷異常寶貴的冒險，使人的生命富有意義。”基辛格這樣描述他乘飛機穿越白雪覆蓋的喜馬拉雅山時的心情。

1971年7月9日至11日，基辛格與周恩來總理前后共進行了17個小時的會談，雙方就尼克松訪華一事達成共識。對此，周恩來曾評價：“中美兩國的關系在中斷22年之后，就要揭開新的一章……當然，一定要有一個人作為先導，這個先導就是基辛格博士，他勇敢地秘密訪問了中國這個所謂‘神秘的國土，這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基辛格說，正是這次密訪讓美國的立場發生了微妙的轉變，美國開始逐步接受了一個中國的觀念。

基辛格在中美關系“破冰”中發揮的作用，中國人民當然不會忘記。“中國人民的老朋友”——這個看起來很樸素的頭銜實則殊為難得，因為只會授予極少數對中外關系發展做出杰出貢獻的人，基辛格曾表示，“我以這個稱謂為榮。”

他也堪稱西方最重要的中國對話者，他于2011年在美國出版了著作《論中國》，被稱為“最了解中國的美國人”。除了中美關系，基辛格還參與了一系列秘密外交行動：簽訂美蘇限制戰略武器條約、代表美國政府與越南達成停戰協議……有人說，作為外交家，基辛格從來不是一名“士兵”，始終是一位“指揮官”。那時，他以近乎自嘲的語氣說出名言：“下星期不可能有危機，因為我的日程已經排滿了。”

面向未來，保持好奇心和使命感

著名記者法拉奇曾說，詹姆斯·邦德往基辛格身邊一站，都會顯得索然無味。“邦德會開槍，會格斗，會從飛馳的汽車上一躍而下。他一樣都不會，但是他會建議開戰，會促成停戰，自詡能改變世界命運，他也的確改變了世界命運。”

卸任國務卿后，基辛格也依舊保持著強大的影響力，他在紐約成立跨國咨詢公司，公司的產品主要是自己在外交事務方面的洞察和分析，歷任美國總統都會邀請基辛格到白宮會面。

晚年的基辛格接受過不止一次心臟手術，也被聽力退化、單眼失明等問題困擾，但他一直保持著好奇心和使命感，工作到最后一刻。他說：“我有幸做一些我著迷的事情，我還沒有退休，也不打算退休。”

2021年，98歲的基辛格出版了著作《人工智能時代和我們人類的未來》。他對人工智能的飛速崛起憂心忡忡，正如他年輕時為避免核大戰殫精竭慮一樣。

他認為，中美兩國需要在人工智能領域展開對話，他將這個重要性擺在中美所有對話領域的第二位。

2023年5月27日，基辛格迎來了百歲壽辰。生日后不久，基辛格再次訪問中國，并得到高規格的接待。會見地點在釣魚臺國賓館5號樓——那是半個世紀前基辛格第一次見到中國領導人的地方，具有極大的象征意義。

基辛格打動年輕一代中國人的是他的“ 知華”——他的《論中國》是中國幾乎所有研究國際關系的學者、學生的必讀書目。不久前，基辛格又為《論中國》中文版出版10周年作序，新序濃縮了這些年來他對中美關系方向的思考。他特別強調，在核武器和以人工智能為代表的高科技時代，兩者都不缺的中美兩國必須竭力避免一場代價高昂的沖突，求同存異才是交往的正道。

回顧自己的政治生涯，讓基辛格感觸最深的，或許就是那份與中國結下的友誼。致力于中美關系發展，成為基辛格外交生涯中最華麗的篇章。

資料來源：經濟學家、中國新聞社、鹽財經、環球人物等微信公眾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