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旅行的女孩

彭柳蓉

小喵馱著云斐和明染在屋檐上飛奔，疾如閃電。雨下得大了起來。街上的人紛紛到店鋪里和屋檐下避雨，更加無人看到在屋檐上飛馳的小喵。

子虛市的一家書店里，不少利川書院的書生躲在這里避雨。柳生將抄好的一卷書交給了店主，得了五百文，然后在書店的角落里翻看新到的書。他忽然聽到屋頂傳來噼里啪啦的響聲，他生怕屋瓦落下砸到頭頂，連忙抬頭去看，好在屋頂安然無恙。柳生總覺得有什么怪物在屋頂跑過，這樣的想法，他自己也覺得荒謬。

利川書院原本是前國子監祭酒祖上傳下來的書院，百年來培養出了不少人才。書院里有著不少珍貴的字畫，還為貧困學子提供補貼。云斐也曾來利川書院向祭酒請教過學問。

小喵馱著云斐和明染落在了書院的藏書樓外。小喵恢復為貍貓大小，站在廊下的石板上抖了抖毛發上的雨水，轉瞬間就烘干了身上的水，變成了毛茸茸的可愛小貓。它的爪子往明染身上一搭，明染發絲上和身上的雨水也化為霧氣飄走。看了一眼渾身濕透的云斐，小喵也幫云斐做了烘干服務。

二人一貓站在廊下，默默看著雨水落下。

云斐終于開口問：“明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這樣厲害的‘異人我從未聽說過。”

明染鄭重地回答：“其實，我不是‘異人。我的敵人是污染物，也就是你身上的黑色煙霧。它們喜歡把災難帶到世界的各處。被它們寄生的普通人通常活不了多久。被它們寄生的‘異人雖然不會死，卻會變得瘋狂。”

云斐追問：“那你是神仙的后裔嗎？”

明染啼笑皆非：“你在想什么呢？我在幾個月前什么都不會，就是一個書院的學子。白玉京也不是仙人居住的地方，那是很久以前擁有燦爛文明的人建造的。如果你非要稱他們為神仙也可以，是他們創造了我們。”

云斐沉默了片刻，又問：“很久以前是多久？”

明染嘆息：“一百萬年以前。”雨水仿佛無窮無盡，時間的彼岸里發生過的一切都模糊不清了。一個人的一生太過短暫，但是一代又一代的人不斷積累，創造了屬于整個人類的文明。

云斐低聲說：“如果我們能逃出木門，我想去唐朝的各地看一看，或者跟隨胡商去他們的國度。如果你想去，我也可以帶上你。”

明染不知道自己還能在長安留多久，到時她和鳴幽都會被時間的力量拉回現代：“聽起來很有趣，但是我和我的家人在長安應該待不了多久。另外，我覺得我們的目的可不僅僅是帶著顏良和樹伯逃出木門。我們要想辦法徹底摧毀木門，以及找出幕后之人。”

云斐沉思：“我覺得木門需要我去做一件對它來說很重要的事，你覺得是什么事？”

明染微微一笑：“我們正是為此來到長安的。有人想要打開一道巨大的光柱，將無數污染物引入長安城。這樣的事情如果發生，長安城乃至整個大唐都會變成人間地獄。我們一直想要找到那個打開光柱的人。你可能是那個人，也可能不是。”

云斐問：“我可能是打開光柱的人？”

明染說：“在茫茫大海上，想要找到一只小船很難，除非小船上有人能發出訊號。你擁有給出坐標的能力，也就是說你可能是發出訊號的人。”

午后的細雨籠罩著長安，這春日的雨水似乎想要隱藏什么秘密。陽化寺后院的屋子里，浮生緊抿著嘴看著流云和尚。

流云和尚望著浮生：“只要拿到那樣東西，你和你的娘就會衣食無憂，也不會變成其他人的累贅。這對你來說，并不難。要知道貴人讓人做事，是給你機會。若是惹得貴人不高興……”

浮生只覺得內心冰冷，仿佛那些細雨都落入了心底。云斐和明染說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讓他待在寺里。流云和尚也是云氏的人，卻不是云斐那樣的好人。浮生更擔心的是云斐和明染。流云和尚這么做，是確信他們不會再回來嗎？

浮生問流云和尚：“我要怎么做？你真的會放過我娘和我嗎？”在遇到明染和鳴幽后，他發現原本熟悉的長安也變得陌生了。長安城里隱藏著許許多多古怪的人，還隱藏著神秘的白玉京。流云和尚要他做的事情，一定是對長安有危害的事。百里引和流云和尚總是說他能改變別人的人生。他需要想想自己到底怎么做才能讓娘安全，讓長安安全，并且讓明染和鳴幽不會對他失望。

鳴幽并不知道浮生的遭遇，此時的他在興慶宮里徘徊。興慶宮的色調簡潔明快，屋頂舒展平遠，門窗樸實無華。開元盛世的輝煌在此處締造。十余年后，唐玄宗與楊貴妃也會在此處長期居住。

對于時契者來說，在歷史的長河里漫游，見證每個時代的輝煌和衰敗，能夠帶來更多的思考。鳴幽小心翼翼地潛入興慶宮，并沒有太過靠近李隆基。皇家的實力深不可測，針對“異人”另有隱藏的預警裝置。畢竟，連白玉京這樣的地方也被人們發現，并摸索出了它的某些機制，學會用玉環進出。

就在清晨，異人司的現任負責人被大理寺的人押走，他的女兒音娘卻神秘失蹤了。和音娘一同消失的，還有地宮里的那些天外隕石。

鳴幽確信，音娘和百里引的背后還藏著一個人，這個人和神秘木門有著重要的聯系。鳴幽想起音娘曾帶著云斐和明染進入白玉京，他越發肯定幕后之人對白玉京里的某樣東西勢在必得。

就在這個時候，鳴幽看到了一件熟悉的東西：一枚山海云紋菱花形唐鏡。銅鏡紋飾清晰，線條流暢，山海之間云霧流瀉。這就是鳴幽和明染在古鏡拓片展上進入其中的唐鏡。鳴幽曾經和明染分析，山海云紋菱花形銅鏡可能是“異人”云斐在死后變成的“異物”，如今看來這唐鏡早已存在。云斐的一縷意識在唐鏡里存在千年，終于將開元十四年的災難訊息傳遞給了他們。但如果這是假的呢？或者說這是一個誘餌呢？

山海云紋菱花形銅鏡靜靜地躺在那兒。它是一件罕有的“異物”，能夠幫人查找失物。只是失物的價值越昂貴，就耗時越久，越要付出高昂的代價。

這唐鏡并不是第一次出現在大理寺官員的面前，數十年前，它曾作為禮物，被唐高宗李治送給他心愛的女兒。

陽化寺的春天寧靜美好，浮生在密室里痛苦地縮成一團。流云和尚帶來的秘藥讓他的異能極速攀升，卻給他的身體帶來了極大的傷害。他本來可以成為像明染那樣厲害的人。但是，在秘藥的摧殘之下，他大約數日之后就會變成一個體弱多病的普通人。

秘藥沖擊著浮生的大腦，他的大腦分泌出奇異的物質，讓他的身體產生變化。浮生仿佛能看到代表命運的重重疊疊的絲線密布整個長安。似乎他只要撥動其中的幾根絲線，就能改變某些人的命運。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