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安時期《解放日報》改版對黨的新聞輿論工作黨性原則的形塑

【摘要】1941年《解放日報》創刊后，存在著版面結構淡化了黨報的鮮明特色，教條化的社論模式削弱了社論的權威性和導向性，報道內容偏離中國革命主題等亟須改進的黨性問題。經過改版，完全確立了黨對新聞輿論工作的絕對領導，改變了教條化的社論模式以及構建基層通訊員制度等措施，糾正了以往的偏頗，系統形塑起了對黨的新聞輿論工作影響深遠的黨性原則。

【關鍵詞】延安時期；《解放日報》改版；新聞輿論工作；黨性原則

延安時期《解放日報》的改版是中國共產黨新聞史上的重要事件。經過改版，不僅使《解放日報》實現了向完全黨報轉變，也系統形塑起了黨的新聞輿論工作的黨性原則。相關研究認為，《解放日報》改版在推進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歷史進程中發揮了重要作用①，其中的政治宣傳策略也值得借鑒②，同時，也創造出了一種深入基層、動員群眾的基層傳播方式。③既有成果對了解延安時期《解放日報》改版大有裨益，但關于此次改版對黨的新聞輿論工作黨性原則形塑的影響，尚有一定的探究空間。

一、如何彰顯黨性：《解放日報》創刊后面臨的主要問題

1941年5月16日，毛澤東在《解放日報》發刊詞上指出，“中國共產黨的使命就是本報的使命”。④可以看出，自創刊始，毛澤東就對《解放日報》在中國革命中的作用寄予厚望。然而，創刊后一段時間，“主觀主義、教條主義和黨八股這些錯誤的東西，還不時地表現出來”⑤，在如何彰顯黨性方面存在著亟須改進的一系列問題。一是版面結構淡化了黨報特色。自創刊始，根據地以外的新聞就占據了主要版面。二是教條化的社論模式削弱了社論的權威性和導向性。《解放日報》創刊后的一段時間，機械模仿《大公報》的“一日一社論”模式，很多社論因為是“急就篇”而被戲稱為“狗皮膏藥”。⑥這一模式嚴重削弱了黨報社論應有的權威性和導向性。三是內容上存在著偏離中國革命主題的現象。這一弊端主要從三個方面表現出來。其一是反映黨的方針政策的新聞少，其二是對黨的重要方針政策沒有做到重點宣傳，其三是存在著報道內容失實現象。可以看出，如何彰顯黨性已成為《解放日報》面臨的主要問題，而作為中共中央機關報，這勢必影響到黨的全局性新聞輿論工作中能否全面貫徹黨性原則。

二、宣傳上要以我為主：毛澤東對《解放日報》黨性問題的思考

針對《解放日報》的問題，毛澤東尖銳批評《解放日報》“‘不是黨報，而是社報’，是在為外國通訊社做‘義務宣傳員’”。⑦毛澤東指出，《解放日報》的問題，“根本的關鍵，是‘宣傳上要以我為主’”⑧，即如何使《解放日報》完全成為宣傳黨的方針政策主陣地這一關鍵問題。

從1941年8月起，毛澤東對《解放日報》的黨性問題進行了系統思考。

1941年8月，毛澤東為《魯忠才長征記》寫按語道，“我們需要的是這類東西，而不是那些千篇一律的‘夸夸其談’，而不是那些黨八股”⑨，彰顯出對黨媒增強黨性原則的殷殷期盼。其后，毛澤東多次從“宣傳上要以我為主”的角度對《解放日報》作出重要指示。

1942年1月24日，毛澤東針對《解放日報》版面內容特別強調：“報紙的第三版和第四版應貫穿黨的政策，題材應切實，文字應通俗。要組織新聞，在新聞中表現黨的路線。”⑩1942年2月11日，毛澤東再次就《解放日報》黨性問題指出：“現在《解放日報》還沒有充分表現我們的黨性，主要表現是報紙的最大篇幅都是轉載國內外資產階級通訊社的新聞，散布他們的影響，而對我黨政策與群眾活動的傳播，則非常之少，或者放在不重要的位置。《解放日報》應把主要注意力放在中國抗戰、我黨活動和根據地建設上面，要反映群眾的活動，充實下層消息。”11毛澤東提議：“根本改變《解放日報》現在的辦報方針，使它成為貫徹我黨政策與反映群眾活動的黨報。”12

1942年3月11日，毛澤東在中央政治局會議上討論《解放日報》改革草案時強調：“黨報是集體的宣傳者與組織者，對黨內黨外影響極大，是最尖銳的武器。要達到改造黨的目的，必須首先改造黨報的工作。”13他特別指出新聞報道堅持黨性的重要性：“黨性是一種科學，是階級性的徹底表現，是代表黨的利益的，無論什么消息都要想想是否對黨有利益。”14毛澤東指示要盡快出臺一個關于如何加強黨報黨性原則的文件。15

毛澤東對《解放日報》黨性問題的全面思考，凸顯了以“宣傳上要以我為主”思想來加強《解放日報》黨性原則的必要性和緊迫性。其后，《解放日報》開始了向完全黨報轉變的改版歷程，也系統形塑了黨的新聞輿論工作的黨性原則。

三、向完全黨報轉變：《解放日報》改版的歷程

1942年3月，中共中央宣傳部發布了《中共中央宣傳部為改造黨報的通知》。《通知》對黨報的任務、具體工作和新聞風格等作出規定。《通知》指出：“報紙的主要任務就是要宣傳黨的政策，貫徹黨的政策，反映黨的工作，反映群眾生活，要這樣做，才是名副其實的黨報。”16《通知》的發布，拉開了《解放日報》改版的序幕。隨后，《解放日報》開辟專欄廣泛征求社會各界意見。1942年4月1日，《解放日報》刊發社論，較為深刻地認識到《解放日報》還“沒有具備黨報所必需的品質——黨性、群眾性、戰斗性和組織性”，決心要做“一個徹底的改革”來使“整個篇幅貫徹黨的路線，反映群眾情況，加強思想斗爭，幫助全黨工作的改進”。17《解放日報》由此啟動了改版工作。

自改版伊始，雖然《解放日報》的黨性大大增強，然而，毋庸諱言的是，距離黨報的黨性原則還有一定差距。一個代表性的例子是，1942年8月12日《解放日報》刊發的宣傳“三三制”的社論寫道：“不讓小組會及大會上的發言人多數屬于官方的干部及少數名流人物，而要使得純老百姓代表無話不說、無意見不講。”18毛澤東閱讀后，認為這種表述方式把黨和人民割裂開來。他批評道：“我們的政府是真正代表老百姓的，是民的，故不可說‘還政于民’，也不可分為‘官方’‘非官方’”，“不宜將‘官方’‘純老百姓’這樣對稱起來。”19同時，“一日一社論”模式這一突出問題仍沒有得到改變。

針對《解放日報》改版后仍存在的問題，毛澤東在1942年8月29日的中央政治局會議上指出：“要使《解放日報》成為中共中央的機關報，還需要作很大的努力。”20以此次會議為標志，《解放日報》拉開了向“完全黨報”轉變的“再改版”的序幕。到1944年2月16日發行1000期的時候，《解放日報》基本實現了“向完全黨報轉變”的目標，并通過制定一系列切實可行的制度，有效形塑了黨的新聞輿論工作的黨性原則。

四、形塑黨的新聞輿論工作黨性原則：《解放日報》改版的舉措

統而觀之，《解放日報》改版對黨的新聞輿論工作黨性原則的形塑，主要從以下幾個方面表現出來。

第一，堅持黨對新聞輿論工作的絕對領導這一根本黨性原則。1942年8月29日中央政治局會議后不久，《解放日報》數次召開會議，認識到每一條新聞都堅守黨性原則是辦好報紙的關鍵，提出要把《解放日報》置于黨的絕對領導之下。211942年9月22日，《解放日報》刊發《黨與黨報》的社論強調：“在黨報工作的同志，只是整個黨的組織的一部分。一切要依照黨的意志辦事，一言一動一字一句都要顧到黨的影響。”22社論指出，要把堅持黨的領導放在報刊新聞輿論工作中的首要位置：“黨報不但要求忠實于黨的總路線、總方向，而且要與黨的領導機關的意志呼吸相關、息息相通，要與整個黨的集體呼吸相關、息息相通，這是黨報工作人員的責任。”23

基于以上認識，解放日報社通過制定編校檢查、用稿和退稿簽字、稿件審查以及重要稿件報告請示等制度，把黨對《解放日報》工作的絕對領導切實落實到了日常工作中。毛澤東對這些做法極為贊賞，并指示要加以推廣：“各地亦應仿此辦理，改正過去不討論新聞政策及社論方針的習慣，抓緊對通訊社及報紙的領導，務使通訊社及報紙的宣傳完全符合于黨的政策，務使我們的宣傳增強黨性。”24就黨的新聞輿論工作而言，“堅持黨性原則，最根本的是堅持黨對新聞輿論工作的領導”。25而經過延安時期《解放日報》的改版，則開始有效形塑起黨對新聞輿論工作的絕對領導這一黨的新聞輿論工作中最為根本的黨性原則。

第二，通過改革社論模式強化黨對新聞輿論工作的絕對領導。從新聞學的角度看，作為黨報，《解放日報》社論代表著黨的大政方向，也影響著革命走勢，可謂黨報的“超硬新聞”。因此，在特定刊發時機來刊發社論才能最有力地宣傳黨的方針政策。正因為如此，陸定一接任總編后認為，“社論不要每天必有，寧可少些，但要好些”26，開始醞釀對社論模式進行改革。其后，在毛澤東的支持下，《解放日報》由“一日一社論”改為針對重大事件或在重要時間節點發布社論的模式。27社論發表模式的改變，突破了黨報社論對商業報刊社論模式的路徑依賴，突出地彰顯出新聞輿論工作中堅持黨的領導這一根本黨性原則，樹立起了影響深遠的黨報社論模式典范和樣板。

第三，構建基層通訊員制度來貫徹人民性這一黨性原則。人民性是黨性原則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中國共產黨密切聯系群眾這一最大政治優勢在新聞輿論工作中的具體體現。為了全面貫徹這一黨性原則，在“再改版”階段，解放日報社進一步對版面進行了改革。第一版刊登黨的方針政策，第二版刊登陜甘寧邊區和其他革命根據地新聞，其他新聞則主要放在第三版，第四版改為適應革命根據地文化需要的綜合性副刊。版面改革勢必需要建設一支了解革命根據地實際的、合格的基層作者隊伍。基于這一客觀要求，解放日報社嘗試建立基層通訊員制度并初步取得成功。其后，解放日報社更為深刻地認識到，黨報的任務，“應該是站在群眾之中，通過群眾耳聞目見的活生生的事實之分析與理解，使群眾逐漸提高他們的認識”28。基于這種認識，又把廣泛構建通訊員網絡和提升通訊員文化水平緊密結合起來，通過開辦座談會、舉辦學習班以及評選優秀通訊員等方式來提升基層通訊員的文化素質，以保證新聞報道內容真正實現密切聯系群眾之目的。到1944年2月16日發行1000期的時候，《解放日報》已經形成擁有600多個基層通訊員、文化水平基本合格的基層新聞報道網絡。

基層通訊員制度的建立，可謂中國共產黨的群眾路線與新聞輿論工作緊密結合的一大創新，更是在黨的新聞輿論工作制度上影響深遠的又一創舉。這一制度使黨的新聞輿論工作更加貼近現實、貼近群眾，較為有效地把新聞輿論工作和民眾動員緊密結合了起來，基本解決了在新聞輿論工作中如何堅持人民性這一重要的黨性問題。從新聞輿論工作實踐上看，這一模式為黨媒建立基層通訊員制度積累了豐富經驗，成為黨的新聞輿論工作中有力形塑人民性這一黨性原則的重要制度基礎。

五、結語

延安時期，經過對《解放日報》的改版，不僅在版面形式和新聞內容上均有效增強了《解放日報》的黨性，也形塑起了一系列行之有效的黨的新聞輿論工作黨性原則。《解放日報》改版對黨的新聞輿論工作黨性原則的成功形塑也啟示我們，堅持中國共產黨的領導，是黨的新聞輿論工作堅持正確政治方向的根本；認清中國的國情，是黨的新聞輿論工作發揮能動作用的基礎；堅持圍繞黨的中心任務和密切聯系群眾，方能體現出黨的新聞輿論工作的自身價值；創新新聞輿論工作的方式方法，才能增強黨的新聞輿論工作的實際效果。

注 釋：

①楊洪、李轉：《延安時期〈解放日報〉與馬克思主義中國化》，《西北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2年第3期：第108-113頁。

②張銘鐘、楊璐帆：《抗戰時期〈解放日報〉的政治宣傳策略》，《傳媒史學》，2023年第9期（下）：第87-89頁。

③張慧瑜：《基層傳播的理論來源與歷史實踐——以20世紀40年代〈解放日報〉改版和〈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為核心》，《現代中文學刊》，2022年第3期：第15-25頁。

④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新華通訊社：《毛澤東新聞工作文選》，北京：新華出版社，1983年版第56頁。

⑤⑦⑧胡喬木：《胡喬木回憶毛澤東》，北京：人民出版社，2014年版第448、449、95頁。

⑥陸定一文集編輯組：《陸定一文集》（下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2年版第709頁。

⑨毛澤東：《〈魯忠才長征記〉按語》，《解放日報》，1941年9月2日。

⑩111213141920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毛澤東年譜（1893-1949）（中冊）》，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3年版第356、362、362、367、367、397、400頁。

1516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中央檔案館：《建黨以來重要文獻（1921-1949）（第十九冊）》，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年版第368、162頁。

17博古：《致讀者》，《解放日報》，1942年4月1日。

18《解放日報》評論員：《迎接第二屆第二次邊區參議員大會》，《解放日報》，1942年8月12日。

2126王敬：《延安〈解放日報〉史》，北京：新華出版社，1998年第40-41、48頁。

2223《解放日報》評論員：《黨與黨報》，《解放日報》，1942年9月22日。

24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毛澤東文集》（第二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454頁。

25《習近平著作選讀》（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23年版第451頁。

27陳清泉：《在中共高層50年——陸定一傳奇人生》，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114頁。

28《解放日報》評論員：《展開通訊員工作》，《解放日報》，1942年8月25日。

作者簡介：劉加翠，湖州學院圖書館館員（湖 州 313000）；楊濤，湖州學院城鄉共同富裕中心研究員，博士（湖州 313000）。

編校：董方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