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子矜

2023 年10 月21 日晚,備受矚目的2023 年雨果獎頒獎典禮在成都科幻館舉行,來自深圳90后作家海漄的《時空畫師》獲得最佳短中篇小說獎,而為他頒獎的是2015 年憑借《三體》獲得雨果獎的第一位亞洲作家劉慈欣。手捧獎杯站在頒獎臺上,海漄激動地說:“我是一個打工人,又是一個科幻迷,在為生計忙碌奔波的同時,不忘抬頭仰望星空,今晚,我的理想照進了現實。”

1990 年出生的海漄是湖南湘潭人,小時候父母忙于工作,陪伴他的時間不多,因而老家小城那棟三層高的新華書店是他去得最多的地方。在包羅萬象的知識海洋里,他特別喜歡讀《海底兩萬里》《珊瑚島上的死光》《古峽迷霧》《科幻世界》之類科幻題材的書刊,天馬行空的構思和扣人心弦的故事情節,令他如癡如醉。
除了科幻書刊,海漄還對歷史題材的文藝作品感興趣,至今他對電視連續劇《三國演義》中的經典臺詞記憶猶新,而《聊齋志異》《閱微草堂筆記》《幽冥錄》等志怪類作品奇異瑰麗的想象,激發了他無窮的想象力,為日后寫作科幻作品奠定了扎實的基礎。
當時的海漄并不奢望成為一名科幻作家,所以在高考填報志愿時,很現實地選擇了經濟學專業,而臨近畢業時招商銀行深圳分行來校園的那次宣講,讓他對銀行職員這樣一份體面又穩定的工作產生了濃厚興趣,畢業之后成了銀行的一員。
在銀行里,海漄最初的職位是柜員,值班時間長,有時需要干一些體力活。深圳,是一個快節奏的城市,每個人都奔波在忙碌的生活之中,海漄也不例外,經常晚上11點到家是他的常態,周末加班也不可避免。這樣的生活狀態,用海漄的話來說,就是“每天計算著時間,計算著收入”。
雖然忙碌,海漄始終沒有忘記自己的科幻夢,“快節奏的深圳,也有自己的精神空間”,每每下班回到家,在別人刷劇的時間里,他開始嘗試創作小說。不過,他的這種嘗試僅僅是出于科幻愛好者那種“看多了我也來試試”的簡單沖動,沒有明確的“遠大計劃”,完全是一種放任式的寫作。
轉眼到了2016 年,海漄的工作崗位發生變動,從柜員轉到了幕后,相對之前連軸轉的狀態,他有了一些空閑時間。于是,那個埋藏在心中的科幻夢重新清晰起來,他潛心寫起了小說。
跟別人不同,海漄構思一篇小說的時間有點長。他有隨身帶著本子的習慣,隨時隨地把腦海中突然迸發的點子記錄下來。等過一段時間,他會篩選出一兩個“有感覺”的創意,以它為中心查閱資料,包括閱讀論文、期刊,把創意豐富起來,才會開始動筆。不僅構思慢,海漄寫得也慢,經常是“寫兩萬字大概需要兩三個月”。盡管寫得慢,但他是一個很自律的人,一旦制定出創作計劃,就一定會嚴格執行。
2019 年,海漄的第一篇科幻小說《血災》創作完成,并發表在《銀河邊緣》上。對于這篇小說,海漄坦言:“雖然現在看來它有種種問題,但至少那是我第一次發自內心地將故事擺在了最重要的位置。”
順利發表《血災》后,海漄便一發不可收,陸續創作了《龍骸》《走蛟》《盡化塔》《江之怒》等作品,這些作品集歷史、科幻于一體,顯示出海漄扎實的文化功底和獨特的寫作風格。
2022 年初的一天晚上,喜歡看紀錄片的海漄習慣性地打開電視,調到央視的《國寶檔案》節目,正是在這期節目中,他看到了《千里江山圖》。此畫的作者名叫王希孟,是宮廷畫院的一名學生。宋徽宗當時是畫院的老師,當他發現王希孟在畫畫方面的天賦后,親自傳授他技法。經宋徽宗指點,王希孟的畫技突飛猛進,僅用半年時間,年僅18 歲的他,就創作完成了傳世名畫《千里江山圖》。
看完節目,海漄對王希孟這個人物產生了濃厚興趣,同時諸多疑問涌上腦際。這位天才少年師承何處?為何年紀輕輕便得到宋徽宗的青睞?帶著疑問,海漄開始翻閱相關資料,奇怪的是,完成這幅曠世之作后,王希孟似乎人間蒸發了一般,在任何歷史文獻中都查不到有關他的只言片語。于是,海漄突然來了靈感,作為一個科幻迷,他覺得可以試著用科幻的思維去解釋王希孟現象,于是便有了《時空畫師》這篇小說。
海漄以王希孟為原型,塑造出一個名為“趙希孟”、具有超越時空能力的畫師。小說從故宮博物院閉館日驚現“幻影”寫起,將歷史、推理、科幻相結合,古今兩條線交織并行,把讀者帶入一個撲朔迷離的幻想時空。
雖然科幻天馬行空,但歷史卻嚴肅而厚重。為了不違背歷史常識,他在寫作過程中花了大量時間去翻閱歷史文獻,查詢論文。但同時,或許正是因為王希孟英年早逝帶來的遺憾和相關歷史記錄的稀少,留給了海漄足夠的發揮空間,所以小說讓人讀起來有一種亦真亦幻的恍惚感,感覺這或許是曾經發生在另一個平行宇宙中的事情。
《時空畫師》發表后,憑借優美的文筆、緊湊的情節和獨特的構思,很快受到讀者和評論家的廣泛好評,被譽為“一部將歷史、神話、科幻完美融合的杰作”“一部展現中國文化魅力和科幻想象力的佳作”。甚至有人預言,這部作品將是“雨果獎”的有力競爭者。
“雨果獎”被稱為“科幻文學界的諾貝爾獎”,是世界科幻領域的國際最高獎項之一,中國科幻作家中僅有劉慈欣、郝景芳獲得過此獎項。作為一名寫作“新兵”,海漄不敢有“非分之想”。
沒想到,幾個月后的一個傍晚時分,海漄收到一封郵件,原來是“雨果獎”組委會發來的《時空畫師》入圍的消息。接下來,在成都舉行的世界科幻大會上,劉慈欣宣布他獲得“雨果獎”最佳短中篇小說獎。“從收到組委會的郵件通知我的作品入圍開始,直到現在這一刻,我還有一種強烈的不真實感。”
一名普通的打工人,因為一篇科幻小說突然之間“一夜爆紅”,在“雨果獎得主”的光環下,海漄成了萬眾矚目的對象。對此,海漄并未特別在意,他淡然地表示,獲獎只是生活中令人驚喜的一個小插曲罷了,頒獎典禮結束,還是要趕深夜的飛機回去上班。
最近,海漄完成了新作《極北之地》,很快就會跟讀者見面。談到未來的寫作計劃,他說:“在平凡而忙碌的日子里,科幻給了我前進的動力。而在人生的旅途中,科幻是最美麗的風景,可以盡情地放松和暢想,沒有壓力,也沒有焦慮,為它付出是一件幸福的事。我將會更加聚焦于寫作,寫出更多讓讀者喜愛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