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實共生：基于安全可信的元宇宙預防性治理

劉軍

內容摘要：元宇宙的快速發展如同引發“數字大爆炸”，在帶來科技進步、社會發展、生活便利、產業發展和巨大利益的同時，也不得不直面各種公共安全風險。元宇宙是實現數據自主的網絡空間、是虛實共生的價值互聯網，不僅將徹底改變人類的生活、生產和生存方式，經濟形態也會發生極大變化。元宇宙存在不利益和無價值的方面，刑事風險廣泛而深刻。有必要牢牢把握機遇期和窗口期，順應時代潮流以及元宇宙“虛實共生”的發展特點，對元宇宙刑事風險進行系統的預防性治理。基于安全可信的元宇宙預防性治理方案，以建設網絡強國、數字中國為戰略目標，以維護安全可信價值互聯網為目的，加快安全可信價值互聯網的安全防御體系建設，推進國家安全體系和能力現代化，堅決維護國家安全和社會穩定。

關鍵詞：元宇宙價值互聯網虛實共生預防性治理數字中國安全可信

中圖分類號：DF79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4039-（2023）06-0085-96

一、問題的提出

元宇宙是人類歷史長河中的下一代價值互聯網。元宇宙本質上是社會形態和文明的一種演變，如果僅從互聯網的歷史來看，元宇宙是第三代互聯網，有人稱之為“3D版的互聯網”，也有人稱之為Web3.0，或者多維共創互信網。〔1）〕2019年2月28日，中國互聯網信息中心（China） Internet）Network） Information）Center，以下簡稱CNNIC）第43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指出，作為特定概念的“下一代互聯網”是指互聯網協議第6版（Internet）Protocol）Version）6，以下簡稱IPv6），應用領域將包括物聯網、大數據、云計算、移動5G、量子通信、人工智能、虛擬現實、區塊鏈應用等。〔2）〕元宇宙不是單向度的技術，而是多維度的技術聚合和不同應用場景的抽象。元宇宙與現實世界的不斷融合，逐漸呈現出“虛實共生”〔3）〕的鮮明特點。元宇宙的快速發展帶來諸多的安全隱憂與社會問題，〔4）〕威脅著個人隱私、虛擬資產安全和社會治理秩序與活力。元宇宙解決的核心問題是用戶的數據由誰來做主。無論是虛擬空間的數據權利在現實世界的歸屬問題，還是安全隱憂對于現實世界的紛擾問題，歸根結底都是元宇宙的“虛實共生”所導致的，解決這些問題也必須要從“虛實共生”層面著手。〔5"〕

元宇宙的“虛實共生”意味著更大的數據風險。〔6"〕隨著元宇宙的快速發展，個人數據的大規模收集和虛擬資產的交易已經成為常態。然而，這也伴隨著潛在的危險，個人隱私的泄露、數字資產的盜竊、虛擬環境中的網絡攻擊等問題逐漸增多，這不僅會對個體造成損害，還可能引發社會不穩定和法律糾紛。因此，在元宇宙時代，如何確保個人和社會的安全？ 如何保護個人隱私和數字資產的安全？如何建立有效的法律制度來規范元宇宙的運行？都是值得深入思考的問題。元宇宙的出現本質上仍然是為了滿足人類的生存和發展需要，但是人類社會每一次的技術進步，都帶來諸多的刑事風險，犯罪也如影隨形。元宇宙的高速發展的負面效應就是會導致犯罪猛增。〔7"〕元宇宙并未解決傳統的犯罪問題，而且新的技術加持又帶來更多的刑事風險和社會問題，形成疊加效應。人類社會也在與犯罪不斷作斗爭的過程中，不斷發展不斷推動技術進步。不斷升級的元宇宙犯罪和日益增長的刑事風險，需要更加有力的法律制度予以規范。〔8"〕元宇宙所帶來的安全隱憂進一步暴露了法律制度的缺陷，從既有文獻來看，目前元宇宙主要面臨四個方面的問題：第一，現有法律框架是否足夠應對元宇宙中的新型安全問題。〔9"〕第二，虛擬世界的跨境性質導致的跨國合作問題。〔10"〕第三，元宇宙運行過程中的秩序問題。〔11"〕第四，元宇宙中的虛擬資產和數字身份涉及知識產權、合同法和數據法等多個法律領域的交叉問題。〔12+〕然而，既有文獻缺乏對元宇宙制度缺陷的系統性分析，元宇宙所面臨的安全隱憂意味著，未來我國必須要對現有制度框架進行重構，以回應元宇宙治理的現實需求。因此，元宇宙的安全隱憂不僅僅是技術問題，更是與法律密切相關的制度問題。應當深入挖掘并分析元宇宙存在的制度缺陷和風險，并從預防性治理的角度提出改進方案，以確保元宇宙安全可信、有序發展，同時保護用戶權益，穩定社會秩序。

二、機遇與挑戰：元宇宙“虛實共生”的價值重塑

元宇宙作為“虛實共生”的價值互聯網的概念，將極大地改變人類的生活、生產和生存方式。既帶來了無限機遇，也伴隨著巨大挑戰，亟需以法治的方式完善元宇宙治理。

（一）元宇宙是實現數據自主的網絡空間

1.元宇宙的內涵仍在不斷豐富與發展之中

早期的元宇宙常常與游戲產業聯系在一起，而游戲產業驅動又極大地提升了虛擬現實技術的進步。元宇宙構成要素存在“二要素”說（物理世界與虛擬世界）、“三要素”說（物質、能量和信息）、“四要素”說（增強現實、生活日志、鏡像世界和虛擬世界）和“多要素”說（多種構成要素的復雜系統）。〔13"〕元宇宙是什么、可以做什么、未來的發展趨勢如何？ 這些問題到目前為止仍然眾說紛紜，元宇宙的內涵仍在不斷豐富和發展，相關產業仍處于泡沫大量產生的發酵期。盡管如此，元宇宙通常被描述為一個具有沉浸式體驗的、持久存在的、重在互動和分享的虛擬世界。根據學者的梳理，元宇宙可以是生活日志、集體的虛擬空間、具象化或空間化的互聯網、鏡像世界甚或是全能宇宙。〔14#〕這些說法都從不同的側面揭示了元宇宙的不同屬性，但是卻遠未揭示元宇宙本質，以及與基于第二代互聯網（以下簡稱Web2.0）而構建的傳統網絡空間的不同之處。

2.元宇宙是新技術驅動的信息王國

元宇宙是一個系統工程，需要眾多核心技術的支撐。有學者揭示了元宇宙的八大核心技術，包括擴展現實、人機交互、人工智能、區塊鏈、機器視覺、物聯網和機器人、邊緣計算和云計算、未來移動網絡等。〔15，〕而有的學者認為，元宇宙的核心技術與區塊鏈和Web3.0緊密相連，甚至可以說，元宇宙是區塊鏈和Web3.0目前最佳落地場景。〔16，〕在元宇宙中，視覺、聽覺、觸覺、嗅覺以及前庭平衡的“五感”能夠被真實模擬、還原并獲得沉浸式體驗。元宇宙不僅僅是與物理世界相對應的虛擬世界，而且是在去中心化技術、去中心化金融（DeFi）和加密貨幣（Cryptocurrency）等與區塊鏈直接相關的技術基礎上建立起來的虛擬空間。〔17#〕或者說，元宇宙是對所有利用區塊鏈技術所構建虛擬世界的統稱，它可以是在線游戲環境、NFT畫廊，甚或虛擬城市。〔18，〕元宇宙與之前的網絡空間的不同之處在于，元宇宙是在區塊鏈、加密貨幣、Web3.0等技術加持下，確定了對于數據的擁有權，這將極大地激勵普通用戶的創新熱情與創造潛力。在此意義上，元宇宙不僅僅是一個“信息王國”，〔19，〕而是真正的“產權互聯網”“創新互聯網”“價值互聯網”。〔20，〕正是“萬事皆可編程”和“數據自主”徹底改變了網絡空間中人類的存在方式，不但極大地激發了人們的創新熱情與價值創造的效率， 更加決定了人類的數字存在以及存在方式。當然，目前元宇宙的各項關鍵技術仍處于不斷試錯與融合的過程中，但是技術更新在不斷加速，軟硬件條件逐漸具備，元宇宙的發展大大超出人們的預期，尤其是在人工智能的加持下，會更加呈現出加速變異的趨勢。將來的元宇宙會更加智能易用、更加豐富生動、更加注重交互、更具創新價值、更加復雜并逐漸形成更具有自持性的生態。

（二）元宇宙是“虛實共生”的價值互聯網

1.元宇宙將徹底改變人類的生活、生產和生存方式

在虛擬空間，人類的生活、生產乃至生存方式將被徹底改變。一是物理世界有的，在元宇宙中也會有。二是物理世界沒有的，在元宇宙中卻會不斷涌現。三是元宇宙的“虛實共生”將徹底改變人類的生存方式。在元宇宙的高級發展階段，物理世界和虛擬世界的界限將越來越模糊，并出現可以稱之為“虛實共生”的現象，亦即，“物理與虛擬現實的共生”，或者稱之為“超現實共生”。〔21，〕之所以是“虛實共生”，是因為虛擬世界具有自持性，已經可以高度自我維持，內嵌于元宇宙的價值體系能夠維持自我循環。而之所以是“共生”，是因為元宇宙具有互操性，虛擬世界和現實世界可以互相操作、共生互通，從而形成“虛擬世界與現實世界之間層次交錯的相互反饋、相互封鎖、相互建構、相互進化的循環圈”。〔22，〕元宇宙“虛實共生”首先改變的是人們的生活方式，數字孿生使得人類開始踏入虛擬世界，人們可以在虛擬世界生活、交友、娛樂并進行高層次的工作協同。踏入“虛實共生”階段，才是真正進入元宇宙階段。申言之，在狹義的元宇宙階段，數字化的物理世界與虛擬世界最終走向融合，物理世界與虛擬世界也將具有互操性，時間和空間的邊界變得日益模糊，人們的生存方式將迎來顛覆性的改變。〔23#〕與此同時，人們也出現諸多的認知困難，在現實認知、身份認知、關系認知、價值認知、體驗認知、具身認知上都有可能出現認知障礙甚至錯位。當然，元宇宙要真正地落地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不僅僅涉及元宇宙的三個發展階段，而且支撐元宇宙發展的各項關鍵技術是決定性的制約因素，任何一項技術的遲滯發展，都有可能在整體上影響元宇宙的生長。不過，某個單項科技的迸發也有可能帶動相關技術共同升級迭代， 如人工智能尤其是深度學習的迅猛發展，將極大地提高擴展現實技術和產業升級，并有效地促進人機互動甚至腦機接口的發展。

2.元宇宙的經濟形態會發生極大改變

首先，數字經濟與實體經濟的交互與疊加。元宇宙是具有多面向、多層次、多元化的虛擬空間，不同的虛擬空間可能分別專注加密貨幣、數字藏品、金融、社交、游戲、旅游、娛樂、購物、教育、體育、醫療、照護、虛擬不動產等，甚至完全開放的虛擬空間。虛擬空間之間可以通過跨鏈技術進行互聯互通，不斷豐富著元宇宙的內涵。元宇宙也可以有多個，并在此基礎上形成層級更高、范圍更大的元宇宙。在此意義上，元宇宙是沒有邊界的、具有擴展力和自持力的、廣袤的虛擬空間。但是，元宇宙真正的功能和作用是產業賦能，改變生產要素供給體系，突破生產要素稀缺性制約，提升數字經濟增長的持續性。〔24&〕目前的元宇宙經濟通常包括傳統產業的數字化和數字經濟產業化兩大部分，這其實都是非常初級的狀態，仍然受限于傳統思維而將產業局限于物理世界，尚未踏入虛擬世界，更未涉及真正的虛擬世界經濟。而一旦實現“虛實共生”，虛擬世界與現實世界真正具備了互操性，主體與客體將融為一體，虛擬與現實將難以嚴格區分，元宇宙的經濟形態將發生巨變，虛擬經濟與實體經濟將實現全面融合。其次，元宇宙的組織形態將發生革命性變革。在區塊鏈技術的加持下，元宇宙能夠確保“代碼即法律”，〔25&〕“去中心化自治組織”（Decentralized&Autonomous#Organization）或“道”（DAO）〔26#〕則保障了規則的有序制定與執行。〔27#〕“道”是建立在區塊鏈分布式存儲技術之上的“分布式自治組織”，可以為了完成某項任務或者共同目的而相互協作。正所謂DAO亦有“道”，在共識基礎上成立的自治組織，“道”不但能夠自行運轉而且能夠自主進化。〔28#〕同時，“道”也是全新的組織協同方式。憑借區塊鏈分布式存儲技術，“道”圓滿解決了組織的去中心化、開放性、有序性、通證化和智能化難題，陌生人也可以經由“道”而進行自主交互、開放協同、共享創新，為完成項目設定的目標而共同工作。〔29#〕最后，元宇宙的經濟模式變化多樣。在元宇宙中，數據不但“可讀、可寫”而且“可擁有”，極大地激勵元宇宙的知識創新與價值創造，元宇宙是真正的共享經濟模式、創新經濟模式和價值經濟模式。在虛擬世界中，人們可以自由地生活、交友、娛樂、游戲、工作，甚至可以“邊玩邊工作”“邊玩邊掙錢”。如Play2Earn就可以邊游戲邊賺錢，游戲空間可以瞬間變成工作場所。〔30&〕展示了元宇宙驚人的創造力和創新力。〔31&〕更重要的是，元宇宙可以極大地提高工作效率，推進產業升級改造，創新數字通證，打造全新的數字經濟。隨著經濟模式轉型、組織形態變革和知識經濟引領的產業浪潮襲來，數字經濟所占比重無疑會越來越大，越來越多的生產要素供給和社會資源分配將在元宇宙中完成。為此需要積極應對元宇宙發展所帶來的機遇與挑戰，踴躍參與元宇宙的發展進程，緊跟元宇宙發展的時代潮流，掌握元宇宙發展的話語權和規則制定權。

三、不利益與無價值：元宇宙“虛實共生”的安全風險

元宇宙的發展存在不利益的安全風險和無價值的刑事風險。必須充分認識到這些風險，采取有效措施來應對，包括加強法律法規的制定和執行，提高數據安全和隱私保護水平，以確保元宇宙的可持續發展和社會的安全穩定。在這個過程中，刑法的角色至關重要，需要與技術、政策等多領域合作，共同應對元宇宙帶來的挑戰。

（一）元宇宙的發展存在不利益的方面

元宇宙產業發展仍處于初級階段，諸多風險不容忽視，涉及輿論泡沫、資本操縱、經濟風險、壟斷張力、產業內卷、算力壓力、倫理制約、沉迷風險、隱私風險、知識產權十大風險。〔32#〕元宇宙存在的風險與其發展相伴而生，更多的是基于其特有的“虛實共生”的特點或優勢，以下風險值得持續關注：

1“. 去中心化”所帶來的風險

元宇宙的底層技術是區塊鏈，其分布式存儲技術以及由此而帶來的“去中心化”應用，例如以加密貨幣為核心的“去中心化金融”和“去中心化組織”等，為元宇宙的發展帶來全新的產業模式和生活模式。〔33#〕但同時，“去中心化”也帶來諸多風險。首先，“去中心化金融”所帶來的風險。“去中心化”金融系統不受某國政府或者中央銀行控制，無需銀行等第三方機構背書貨幣信用，無需公證、信用保證和中介服務，不僅可以免掉銀行系統的巨額交易費用，而且將徹底改變貨幣的存在形式和交易方式。〔34'〕更嚴重的是，此種金融系統完全改變了“中心化”的金融系統運作模式，不受政府或中央銀行監管，不僅會帶來系統性金融風險，而且能夠輕而易舉轉移財產并為各種犯罪提供金融支持，助力滋生各種犯罪活動。其次，“去中心化組織”運行所帶來的風險。DAO在去中心化共識協議和工作量證明機制的加持下，能夠促使散在的個體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標而協同工作，自主地進行價值生產和流轉，智能合約可以自動執行，報酬可以通過加密貨幣的方式支付，無需中心化的管理和第三方的干預即可進行自我管理、自行運轉甚至自主進化。〔35'〕第一個受到廣泛關注的“去中心化自治組織”是2016年成立的“TheDAO”。其聲稱組織運作中沒有任何中心化的權威存在，包括管理人員、執行人員和董事會等統統不再需要。〔36'〕DAO不但解決了陌生人之間的信任問題，而且解決了組織的自治問題。再次，“去中心化”會形成新的壟斷。“去中心化”并不是絕對的，反而會導致另外一種中心化出現，而且會帶來新的不公。〔37#〕如元宇宙中的民主決策同樣是依據通證（token）持有量所代表“權利”的大小，這其實也是一種“權力”。因為決策者的份量會更大，而普通用戶根本無法匹敵，從而重新出現中心化趨勢，會在不同層面出現權力集中，帶來相關產業更高程度的壟斷。最后，“去中心化”會導致監管盲區的出現，帶來系統性管理風險。“去中心化的互聯網形態會給各行各業帶來重大變革，衍生出新的組織和行業形態，相應地也帶來了新的監管問題”。〔38#〕“去中心化”的目的是建構價值互聯網，但是卻出現監管缺失的問題，會帶來系統性安全風險。對于經濟秩序也會帶來一定的沖擊，元宇宙中進行的數字資產交易，雙方的信用風險都很大，而且存在被操縱的可能，手段都很隱蔽。尤其是在信息不對稱的情形下，很多投資者會盲從跟進，發生龐氏騙局的風險不斷升高，如果置之不問，將會導致系統性經濟風險。

2“. 用戶生成內容”的知識產權風險

作為新的價值互聯網和生產生活網絡空間，元宇宙能夠賦予用戶真正的數據自主權，能夠以全新的組織形式和商業模式解決傳統互聯網時代存在的數據安全、侵犯隱私和數字巨頭“作惡”等問題，尤其是能夠很好地解決價值與創新問題。〔39'〕在元宇宙中，以個性化為特點的“用戶生成內容”由于很多是由眾多用戶共同制作完成的，存在知識產權的合理分割與利用問題，否則在價值產品的交易、傳輸和變現過程中會出現諸多困難，容易產生知識產權糾紛，影響元宇宙的價值創造。〔40#〕但是元宇宙會造成新的數字鴻溝，對于有些人來說甚至可能是無法逾越的，而資本運作急劇擴大了這一數字鴻溝。除此之外，“數字勞工”問題也日益嚴重，足以引起深刻反思。在元宇宙中，“數據自主”成為激勵，更多的人積極參與到元宇宙的價值創造之中，越來越多的UGC被生產出來，并以各種“通證”方式標識其價值。這些行為很可能只是資本運作的結果或者表象，絕大多數的人很可能只是“參與”而已，或者是“流量”的負載，甚至是被操控的“僵尸”，這些被賦予“通證”價值的UGC很可能一文不值，只是巧妙掩蓋剝削的方式而已。〔41'〕如元宇宙最新的各種“X2Earn”經濟模式如雨后春筍般破土而出，科技巨頭不斷利用算法，描畫用戶畫像并不斷圈養用戶，養成獨特的用戶內容輸出圈與接受圈，提升用戶黏性，使得用戶不知不覺、心甘情愿地成為任人宰割的羔羊。我們以為是在玩游戲，但其實可能是在勞動。我們以為是在娛樂或學習，但其實卻是在替資本創造價值。用戶才是內容的創造者，并自認為是數據的所有者，卻成為免費勞動力，被資本控制。〔42#〕

3“. 虛實共生”數字生活所帶來的社會風險

人類之所以有構建虛擬世界的沖動，在于希望突破現實的各種限制，并嘗試各種可能性，此即所謂的“虛擬世界補償論”。虛構一直是人類文明的底層沖動，〔43#〕人在現實世界所缺失的，會努力在虛擬世界中進行補償。虛擬世界可以“是其所不是”，從而挖掘出存在的多種可能性。元宇宙第一次得以最大限度地在虛擬空間中還原現實世界，第一次可以真實地實現原來只能出現在想象中的虛構，第一次可以在虛擬世界演繹“虛實共生”。〔44#〕元宇宙實際意味著“虛實共生”，真實與虛擬的界線逐漸被打破，越來越難以區分，甚至會導致幻覺和深度自我懷疑，帶來一系列社會問題，產生諸多社會風險。虛實交融下潛藏著重重危機，用戶過度沉迷元宇宙，不但可能出現認知難題、身份認同危機甚至人格解體危機，癡迷于元宇宙而無法面對真實世界，甚至可能出現社交障礙，患上社交恐懼綜合征，也有可能罹患一些精神疾病，增加社會孤獨感。元宇宙的風險真實存在，并成為元宇宙能否健康發展的重要影響因素。需要充分利用區塊鏈、Web3.0和元宇宙等相關技術，創建安全可信的價值互聯網，造福人類社會的同時，最大限度地降低各種安全風險，防止發生系統性危機。〔45'〕

（二）元宇宙中存在無價值〔46'〕的刑事風險

元宇宙是新技術驅動的全新網絡空間，對于經濟形態和生活方式的改變是革命性的，〔47#〕但在本質上元宇宙仍然是虛擬的網絡空間。網絡空間發生的絕大多數犯罪，如在網絡空間實施的侮辱、誹謗、侵犯知識產權、網絡跟蹤和騷擾、傳播兒童色情圖片等淫穢物品的犯罪；當然，也包括“人肉搜索”等侵權行為，〔48#〕都有可能發生在元宇宙中。但是元宇宙的底層技術是區塊鏈和Web3.0，與基于Web2.0所構建的“網絡空間”相比已經有了質的飛躍。沉浸式體驗、數字孿生、非同質化通證、虛擬金融、虛實共生等是元宇宙對于網絡空間的最新發展與詮釋，而新型犯罪也基于元宇宙的特殊性應運而生。

1.新型數據安全風險

網絡空間已經成長為第五大主權領域空間，網絡空間中的數據安全〔49.〕向來是網絡犯罪治理中受到高度重視并需要重點解決的問題。基于元宇宙虛擬空間的特殊性， 各種新型數據形態不斷出現，數據安全風險倍增，類型也發生新的變化。由于數字孿生體在物理世界中存在相對應的客體，而且模擬并反映其變動狀況，存在與其他數字孿生體的互動，集中體現了物理世界真實客體的各種信息和數據，也包括人體健康、生物特征、遺傳信息、動作習慣、個體偏好等諸多的信息數據，因此，數字孿生體本身就體現了個人隱私信息、知識產權以及相關研究信息等數據安全問題，甚至越出個人和組織體信息的范圍而涉及國家安全。再如，自動駕駛汽車、無人機等相關駕駛數據，包括用戶數據、地理標志和地圖數據等，直接關聯國家安全，不能不引起足夠的重視。如果服務器被設置在境外，則個人信息數據，尤其是生物特征識別信息存在極大的泄露風險，即便相關服務器設置在我國境內，數據安全監管也是一個巨大的挑戰。元宇宙“萬事皆可編程”“虛實共生”的本質特征，不但極大地拓展了網絡空間，產生海量信息數據，而且直接與人的生活、生產甚至生存緊密關聯，其重要性程度不言而喻。但是元宇宙更高層次的精神內核其實是價值互聯網，能夠最大限度地發揮人類的創新和創造潛能，甚至說沒有價值創新就沒有元宇宙，也不需要元宇宙，因此元宇宙的數據安全還應當再加上“自主性”。只有確保元宇宙用戶的數據自主性，才能夠保證在元宇宙中“虛實共生”的“住民”的積極性不斷創造價值，才能夠促進價值生產、交換和流轉，共建、共生、共治、共享價值創新網絡空間。

2.洗錢、非法轉移資金等金融犯罪難以防范

元宇宙的匿名性和去中心化導致出現嚴重的監管盲區，不但會帶來諸多的經濟風險，而且會導致大量出現洗錢、非法轉移資金、破壞金融管理秩序和外匯管理制度等犯罪，以及與此相關聯的資助極端主義、恐怖主義等犯罪行為，同時也容易出現龐氏騙局和經濟詐騙犯罪，導致大量投資者損失錢財。近期，最高人民檢察院發布微博視頻，〔50.〕警示各種打著元宇宙、NFT數字資產旗號的新騙局，避免上當受騙。當然，還有一些所謂元宇宙的“項目”，“水落石出”之前很難辨別真假。如部署于區塊鏈公鏈Solana上的StepN是幣圈非常出名的“X2earn”項目，自稱秉承環保理念，可以減少碳排放“邊跑邊賺錢”，發行代幣GMT和GST。〔51#〕2022年5月27日，StepN在其官方社交媒體上發布《關于清退中國大陸賬戶的公告》，稱為積極主動響應相關監管政策，對App用戶進行清查，若發現中國大陸用戶，將依據使用條款對其賬戶于2022年7月15日24：00停止提供GPS及IP位置服務。〔52.〕類似StepN這種“邊玩邊賺錢”項目，如果只有經濟模型而并沒有實際創造價值的項目，則與龐氏騙局極為類似，也不乏幕后“莊家”的操縱。〔53.〕雖然只要不斷地有后來者加入，保持資金流并運轉良好，也不一定就會轉化為龐氏騙局，但是這種“擊鼓傳花”式的項目與絕大多數幣圈項目一樣，金融風險極高，加強監管刻不容緩。

3“. 深度偽造”帶來的刑事風險

在元宇宙中，詐騙和偽造變得更加容易，尤其是在獲得個人信息之后，甚至包括個人生物特征的偽造也變得輕而易舉，安全環境變得更加復雜，而采取措施進行預防性治理的必要性不斷上升。在元宇宙中，可以利用深度偽造技術制作更加栩栩如生的數字孿生體，在教育、醫療、科學研究等領域均有非常廣闊的應用前景。但是如果被濫用，不但可能侵犯個人隱私，對個人和企業帶來實質性的損害，還會危及公共安全和國家安全，如散布虛假的信息、慫恿暴力行為、煽動恐怖活動、擾亂社會秩序、利用偽造的色情圖片或視頻敲詐勒索、實施詐騙、惡意報復或詆毀他人名譽、商業信譽等。深度偽造由于采用了深度學習和神經網絡技術，偽造的逼真程度會不斷提高，如果不能有效解決深度偽造的驗證與識別問題，元宇宙系統可能會由于可信度不足而大大降低信息流通、價值交換的效率，從根本上動搖元宇宙存在的根基，對于數字經濟造成極大的打擊，阻礙元宇宙的健康發展。

4“. 虛實共生”的網絡空間所帶來的刑事風險

虛擬現實技術（Virtual+Reality，以下簡稱VR）的出現更是模糊了虛擬世界與現實世界的界限，不僅僅是環境仿真，更是多源信息融合的、交互式的、三維動態實景和實體行為的系統仿真，用“絕對身臨其境”來描述一點兒也不夸張，甚至能夠體驗性別互換后所看到的世界，最終通過該試驗幫助提高不同文化、社會和意識形態背景里個體的移情能力，促進兩性以及不同文化與意識形態個體之間的相互理解、達成諒解、形成共識。〔54+〕按照目前的技術發展速度，如果在不遠的將來出現類似“阿凡達”〔55+〕的那種“替身”，或者生活在另外一個“真實”環境中的個體，或者出現具有一定智慧的“虛擬人”，并不會令人感到驚訝。當前元宇宙和游戲中的“替身”雖然設計得還比較粗糙，能明顯地感覺到與真人的區分，但是代入感和沉浸感都已足夠強大。〔56+〕由于語義網絡和人工智能的加持，在可預見的未來“替身”就足以代替用戶參加虛擬空間的社會活動，甚至能夠直接代表用戶發表言論、表達思想、從事價值創造和創新工作，時空甚至也會發生改變。這些個體或者他們的“阿凡達”是否組成了一個新的公共空間，在網絡空間內部以及網絡空間周邊都會出現大量的需要治理的公共事務，治理模式也發生著深刻改變。虛實共生意味著人們將生活在“雙層社會”或“雙層空間”，虛擬空間和現實空間存在著互動、聯動和交并，因此所謂的“替身”更多的應該是“分身”。單純發生在虛擬空間中的所謂“行為”，如果存在法益侵害或者危險本身即可構成犯罪。而且虛擬空間中的“行為”也有引發或者轉化為現實犯罪行為并在現實世界中造成實質損害的可能，從而發生虛擬空間行為的“外溢”現象。〔57+〕如在虛擬空間通過他們的“阿凡達”對另外一個人的替身所進行的“傷害”“性侵”或者“強奸”，在現實世界中出現了真實的效果甚至嚴重后果，引起抑郁甚至自殺。當然，也存在溢出虛擬空間而轉化為現實普通刑事案件的情形，例如因為在網絡空間發生的矛盾，轉而出現在現實世界中的斗毆甚至殺人等案件。不僅如此，虛擬空間發生的侮辱、誹謗、仇恨、“霸凌”、侵犯知識產權、侵犯財產權等犯罪行為層出不窮，〔58+〕由于“網絡暴力”事件而引起的自殺事件也屢見不鮮。就現階段而言，元宇宙空間很多技術規范尚不成熟，單獨依靠代碼和技術來管理元宇宙空間的路徑存在較大隱患，絕對開放、公平、自治的元宇宙空間實際上尚未實現”。〔59+〕元宇宙帶來的刑事風險廣泛而深刻，“替身”在元宇宙虛擬空間不但可能會從事犯罪活動，而且犯罪的行為樣態和具體表現也會發生巨大改變，刑事犯罪的成立條件、刑事責任的承擔主體、追究刑事責任的具體形式等都會發生很大改變，為了回應新出現的刑事風險，刑法理論也必將進行調適并發生深刻變化。

四、安全與可信：元宇宙預防性治理的制度方案

基于元宇宙“虛實”共生所帶來的價值重塑，元宇宙必須對不利益的安全風險和無價值的刑法風險作出回應，應當增強元宇宙的安全與可信，通過預防性治理來應對潛在風險和挑戰。

（一）元宇宙治理戰略目標是建設網絡強國、數字中國

黨的二十大報告在第四部分“加快構建新發展格局，著力推動高質量發展”中專門強調要建設網絡強國、數字中國。信息網絡從前期的信息“互聯”到后期的信息“互動”再到當下的信息“共生”，信息網絡由單純的“信息媒介”向“生活平臺”和“智能空間”不斷過渡與進化，實現了由“工具”向“空間”再向“智能”的轉換，信息網絡甚至成長為日常生活和智慧城市的“第二空間”。〔607〕在“萬物互聯”“虛實共生”的時代，機遇與挑戰并存，發展與風險同在。從刑事政策的視角看待元宇宙治理戰略，則應當是更大程度的自由、更大程度的保護、更大程度的社區聚合和更高程度的創新。國家應當加大對于基礎性區塊鏈的投入，以公鏈作為區塊鏈的主干，連接各種類型的區塊鏈，通過相互競爭與發展，達成某種公約或者協議，共建、共生、共治、共享良好的數字經濟生態。安全可信是價值創造和創新的基礎與前提，唯有安全可信才能夠為元宇宙的健康發展提供保障，唯有安全可信才能夠確保元宇宙的信息交流與價值交換順暢進行。因此，元宇宙的風險預防與治理，應當以構建安全可信的價值互聯網為目標。元宇宙基于“虛實共生”的突出特點和優勢，尤其是區塊鏈分布式存儲技術，能夠很好地解決身份認證和產權確認問題，價值交換能夠被自動記錄并且不容易被篡改，為信息共享和價值創造提供了有力的技術支撐。也正是在這個意義上，元宇宙的本質是價值互聯網。或者說，元宇宙真正的價值在于知識創新與價值創造。構建安全可信的價值互聯網，不僅是元宇宙刑事風險治理的目標，也必須立基于如何為知識創新與價值創造提供環境與條件而不是相反。因此，元宇宙的治理目標只能圍繞知識創新與價值創造，將安全和可信問題作為元宇宙治理的直接目標，也惟有如此，才能夠建設網絡強國、數字中國。

（二）以安全可信價值互聯網為目的的預防性治理模式

伴隨著工業化和信息化進程的不斷深入，各種高新技術不斷涌現，人類社會已經進入以風險為本質特征的風險社會。〔617〕社會的各個環節相互依賴性（相互關聯和相互依存）不斷增強，社會的高度復雜性、風險的高度不確定性、控制的高度有限性以及損害的高度擴散性，〔627〕內在地要求“關口前移”對重大風險提前采取預防性措施進行干預，采取風險處理“預防原則”，〔637〕在危險發生之前就采取一系列防護性和預防性措施來加以應對，早發現、早報告、早預警，通過建立安全可信價值互聯網獲得“網絡適應性”，〔647〕即任何組織面對網絡攻擊或網絡威脅進行識別、偵測、響應、阻止和恢復的能力，以最小化網絡攻擊對其商業信譽和競爭優勢所帶來的損害，〔657〕提高網絡的抗打擊、抗沖擊、抗破壞的能力與韌性。

預防性治理的理念在我國數據安全法中得到了貫徹和體現，如數據安全法第3條第3款規定：“數據安全，是指通過采取必要措施，確保數據處于有效保護和合法利用的狀態，以及具備保障持續安全狀態的能力”。“有效保護”“合法利用”和“持續安全”是對數據安全的標準要求，而要達到這一要求必須對數據安全進行預防性治理，提高信息網絡尤其是關鍵基礎設施的自持能力。為此，有學者提出建立可信“免疫系統”的觀點。〔66#〕元宇宙如果真正實現“虛實共生”則更加需要進行預防性治理，因為對于虛擬社會的攻擊一定會傷及現實社會中的實體，包括現實社會中的人。在獲得“網絡適應性”的過程中，自主可控是關鍵，正如一個國家的國防力量一樣，絕不可受制于人。元宇宙的安全可信問題涉及面很廣，但是大體可以分為硬件安全與軟件安全、內容安全與應用安全、行為安全與運營安全、數據安全與管理安全、財產安全與秩序安全等。無論是何種類型的安全，元宇宙的安全可信始終圍繞著信息傳輸和價值交換這兩個方面。目前國家正在逐步推行可信網絡技術，形成我國自主可控的安全可信網絡系統。元宇宙中各種以區塊鏈和Web3.0為基礎的新應用蓬勃發展。“萬物互聯”促使信息網絡逐漸形成自身的社會結構，萬物感知、智慧控制〔67#〕將成為元宇宙的標配，并對現實空間形成了巨大的輻射和鏡像效應。“虛實共生”意味著人們既生活在現實社會中，又生活在虛擬空間中，虛擬空間和現實空間高度相干。因此，對于“虛實共生”的元宇宙在風險治理上也應當基于其特性，采取系統性措施進行預防性治理。針對可能發生的元宇宙風險，預先采取防范性、防御性或者干預性措施，如“生成式人工智能在利用數據的過程中，應該做好前置性的預防工作，通過對數據的分類以及后續合規處理措施的展開來消除數據的安全法律風險”，〔68+〕以便把元宇宙中的安全威脅降低到最低程度，促進元宇宙價值互聯網的健康發展。這里涉及“去中心化”的理解和處置問題。元宇宙和區塊鏈的優勢是去中心化，而且價值互聯網也是在去中心化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理念，甚至某種意義上來說，數據的去中心化也是風險的去中心化。但是區塊鏈的分布式賬本只是賬本的一種表現形式，能夠很好地防止篡改而并非必需，與去中心化也沒有必然的聯系。而且去中心化也未必是最好的，因為基于保護公共利益的需要，總是需要中心化的監管，在涉及國家安全和公共安全的場合，中心化的監管更是無法缺位。〔69#〕即使政府監管去中心化，仍然會出現其他形式的中心化，而且可能會帶來更多的不公平、不透明和不信任。“去中心化”其實應該理解為“多中心化”，或者“有限度地去中心化”，而不是徹底的“無中心化”。更好地構建安全與信任，促進信息傳遞和價值流通，才是元宇宙和價值互聯網的核心定位。

（三）安全可信價值互聯網預防性法律制度的體系構建

安全可信價值互聯網有賴于預防性法律制度的體系性構建， 充分發揮依法治理的制度性優勢，及時排查治理不利益和無價值的安全風險，防范可能發生的重大安全事件，確保元宇宙保持活躍的知識創新與價值創造。首先，加強安全可信價值互聯網的安全治理體系建設。在“總體國家安全觀”指導下，對元宇宙風險治理采取系統治理的方式，不斷完善風險預警監測體系、信息化風險控制度體系、應急管理和快速反應體系、全域聯動和立體高效的安全防護體系，推進國家安全體系和能力現代化，堅決維護國家安全和社會穩定。其次，完善元宇宙預防性治理法律制度框架。運用系統科學理論與方法，針對元宇宙安全可信價值互聯網的本質屬性，就預防性法律制度體系的要素、結構、功能、環境等進行綜合評估，加強元宇宙安全風險的預測、預警與監測，對于重大公共安全風險采取源頭治理，事先主動采取預防性措施進行化解和預防，嚴防危險的發生和累積，嚴防重大刑事案件的發生。再次，探索構建“零級預防”安全體系。如果說公共安全采取分級預防的模式在實踐中被證明是行之有效的，那么對于有重特大法益的保護應當“關口前移”“超前預防”，探索“三級犯罪預防”模式之前的“零級預防”。〔70#〕建立安全可信體系其實就是一種“零級預防”，因為虛實共生的元宇宙作為特殊的網絡空間，其重要意義不亞于一個國家主權領域，屬于需要進行安全防護的特別重大法益。安全可信體系是以密碼技術〔71#〕為基礎，以法律法規、技術標準和基礎設施為主要內容，以解決網絡應用中身份認證、授權管理和責任認定等為目的的完整體系。〔72#〕最后，完善元宇宙技術預防制度體系。元宇宙在安全可信方面擁有天然優勢，基于區塊鏈技術、Web3.0和去中心化網絡，用戶身份和數據的可靠性能夠得到有效維護。數據跨境流動應以數據安全主權為原則，與我國安全與發展兼顧的規制進路相符，有利于我國發展獨立自主的數據話語體系，為全球提供數據有序跨境流通。〔73+〕元宇宙的安全可信體系主要依賴于密碼學、區塊鏈和管理學相關研究，走的是一條“技術→管理→可信”的道路，其中技術是基礎、管理是核心、法治是保障。以身份可信為例，可以通過部署公鑰基礎設施（Public+Key+Infrastructure，以下簡稱PKI），通過認證機構頒發可驗證的數字證書，確定可信賴的數字身份，以充分解決信息網絡空間的身份信任問題。而只有證書庫、密鑰備份、證書的生成驗證、證書鏈、時間戳等采取制度化運作，權威認證才有保障。其中要著重解決元宇宙核心技術受制于人的問題，自主、可控、創新是解決安全可信網絡的根本之路。

以一種整體性、預防性思維看待安全可信問題，需要從“可信計算”“可信網絡”和“可信應用”三個層面〔74<〕考慮構建安全可信保障體系。可信計算，是解決國家主動防御、積極防御的根本出路，也是解決受制于人的首要技術路線。〔75+〕以可信計算為基礎的系統平臺，將形成可信計算環境。可信網絡則是指接入可信，通過網絡監管系統性地解決網絡資源接入的可信問題。安全可信能夠保證信息傳輸和使用的機密性、完整性、可用性、可靠性、可控性和不可抵賴性，同時確保數據的自主性和創造價值的可歸屬性。如此，才能充分實現安全可信價值互聯網的真實含義。目前的元宇宙還處于發展的初級階段，還有很多的不確定性，但是不能就此放松監管。在不涉及重大安全利益的地方，要大膽地放開，敢于試錯、不怕試錯；在發展前景尚不明確的地方，可以制定政策適當引導；在涉及價值創新與創造的地方，可以采取經濟激勵的方式予以扶持。在此尤其要強調規范平臺行為，為平臺設定安全可信管理義務和可疑風險報告義務，增強風險感知和預測能力。預防性治理模式，能夠在“什么都未發生時”即主動行動、創造安全，〔76<〕增強算法的魯棒性、安全性、易用性，從而防患于未然。

結語

元宇宙作為Web3.0的最新成果，其發展不僅帶來了巨大的機遇，也伴隨著重大的挑戰和安全風險。元宇宙是一個多維度的網絡空間，不僅包括虛擬世界，還涉及與現實生活密切關聯的數據和信息。元宇宙是一個信息王國，新技術的驅動使其成為一個充滿創新和可能性的領域。元宇宙將重新定義我們與數字世界的互動方式，實現數據自主和數字權益的保護。元宇宙也是“虛實共生”的價值互聯網，這意味著虛擬和現實生活將更加緊密地交織在一起，同時也帶來了不利益的安全風險和無價值的刑事風險。不利益的安全風險包括安全漏洞和數據泄露等問題，虛實共生的數字生活可能會導致社會風險，如信息泛濫、虛假信息傳播等問題，需要引起高度重視。無價值的刑事風險包括新型的數據安全問題、洗錢、非法轉移資金等金融犯罪難以防范的挑戰，深度偽造技術的應用也可能導致刑事風險的增加，虛實共生的網絡空間為犯罪分子提供了更多機會，因此需要采取有效措施來應對這些威脅。為了確保元宇宙的健康發展和安全穩定，我國應當構建以預防性治理為指引的制度方案。首先，治理的戰略目標是建設網絡強國、數字中國，通過加強國家的網絡安全和數字化發展，確保國家在元宇宙時代的競爭力和安全性。其次，應當建立以安全可信價值互聯網為目的的預防性治理模式，包括強化網絡安全、數據隱私保護、身份認證等方面的措施，以確保元宇宙的參與者能夠在安全的環境中進行互動和交流，還需要建立安全可信的生態系統，以防范潛在威脅和風險。最后，必須加快構建安全可信價值互聯網預防性法律制度體系和安全可信保障體系，通過加強技術研發，不斷提升網絡防御和安全監測的能力。總之，元宇宙作為一個充滿機遇和挑戰的領域，未來我國應當采取積極的預防性治理措施，以確保其健康發展和安全穩定，以更好地迎接元宇宙時代的到來，并創造一個更加安全和可信的數字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