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虎 三年磨一劍

個人總票房：86.59億

作品：《廚子戲子痞子》《老炮兒》《八佰》

期待：《狗陣》

2023年10月的橫店影視節全國院線電影推介會上，沉寂了三年的管虎導演新作《狗陣》亮相，官宣2024年上半年擇期上映。如此耐人尋味的片名起初就引發了兩撥討論，影迷以為一向硬核的管虎這是要翻拍拉斯·馮·提爾導演的著名藝術作品《狗鎮》；普通觀眾則難以摸準它的類型定位：動作片？抑或是動物片？作為中國第六代導演中的佼佼者，管虎早期像是賈樟柯作品的另一種切面，氣質中透露著生猛和粗糲的文藝向創作，轉型作《廚子戲子痞子》則讓他的另一只腿穩穩地踏向了商業化道路，自此是喜劇、動作、戰爭等強情節設定，在其導筒下均展現出純熟的佳作。《老炮兒》口碑、票房雙豐收，《八佰》狂攬超30億票房，從不按固定套路出牌的管虎，此番又選擇另辟蹊徑，以人和狗之間的故事切入，試圖講述有關“孤勇者的救贖”。盡管這一次“轉身”，管虎面對的不是《八佰》那樣的大體量影片，但對于他的忠實影迷和普通觀眾來說，換一種口味，也是一種不一樣的期待。

對創作始終保持警醒

在成為票房大導之前，一直有影評人認為，管虎是一位被嚴重低估的導演，被不少人奉為經典的《斗牛》就是明證。因為他從不待在創作舒適區，不貪圖快節奏，而是深耕各類型創作，如怪才般的作品總是犀利又生動——《斗牛》《殺生》的生猛和叛逆，《老炮兒》的赤誠和義氣，以及《八佰》《金剛川》不走尋常路的戰爭圖譜書寫。事實上，出道近30年，面對電影市場的風云莫測，管虎始終保持著清醒覺察。2000年前后內地電影市場低迷，管虎選擇以《黑洞》打入電視劇領域；拍攝《廚子戲子痞子》期間經歷瓶頸期，深感被市場裹挾想要停下來重新思考；2020年疫情期間，面臨無數不確定因素，《八佰》是暑期檔首部上映的國產大片，提振電影士氣，最終票房高達31.1億，管虎的每一個決定都是難料結局的。他在大銀幕上的每次出擊，都像是一個“孤勇者”，帶著未知和勇敢迎接觀眾和市場的檢閱。

顯然，《狗陣》是管虎特立獨行的一次嘗試。如他所言，“我們每個人都隨著時代的運轉，在波濤洶涌里滾著，隨著大潮，想逆流而上是件不太容易的事兒”，創作出《老炮兒》《八佰》《我和我的祖國》后，他確實站穩了，且肯定是在站穩后仍然清醒地躍躍欲試：“這個時候給你機會，你是不是還能夠特立獨行，這個就有點難了。”雖是個開放的敘述，但他選擇的卻是肯定的答案。

如同《狗陣》在項目推介時的介紹語一樣：“關于勇氣與血性，關于尊嚴與抗爭”。從某種角度看來，這也像是管虎的性格寫照。第六屆中國導演協會青蔥計劃，管虎擔任主席一職，他在給青年導演的寄語中提到，想做個好導演、拍出優秀的作品有幾個基本條件，首先就是要有敬畏之心，要敬畏電影。敬畏被管虎放在電影創作的首位，因為它決定了作品的初心。同樣，在管虎看來，今天的中國，每天發生的故事都可以作為創作的題材。自己養了狗，便拍了部講述人和動物之間關系的作品，他不閉門編故事，因為他敬畏生活、眼里看得見故事。

故事上來看，《狗陣》背景設定在十多年前的西北小鎮上，一個叫二郎的年輕人為生計加入了民間的打狗隊。然而，無意之間有只流浪狗闖進了二郎的生活，多日接觸后，雙方之間慢慢建立了情感。二郎心中對弱勢生命慢慢產生了憐憫之心，于是放棄了打狗隊的工作，為拯救更多的流浪狗而奔波起來。顯然，這是一個小體量、帶有人文關懷的故事。

特立獨行的機會

推介會上，《狗陣》同步官宣演員陣容：彭于晏、張譯、賈樟柯、佟麗婭主演，巧妙且驚喜的組合，強情節的創作語境中又兼顧著文藝氣息與作者表達。小體量電影與大明星的搭配無疑引發了諸多猜想。

一方面，小故事、小人物的項目背景容易讓人代入獨立電影的思維，區別于管虎以往重工業化的戰爭電影；另一方面，則是戲劇化的個人英雄主義式成長與救贖。參照同樣是以狗為主要角色的《忠犬八公》，管虎鏡頭下關于狗的故事則更像呂克·貝松鏡頭下《狗神》式的生猛之作。“西北荒漠”與“流浪狗群”的元素疊加，強勢地突破了中國動物題材影片僅是聚焦溫馨、童真的范式桎梏。《狗陣》也希望從流浪狗的角度去詮釋動物與人之間的關系，乃至對于生命的思考。或許，這是開始養狗的管虎到了人生新階段后所呈現的新“人設”。

從此前管虎的作品本身來看，他總是能以獨特的視角，深入探討人性的復雜和社會的痛點，這一點特別難能可貴。但很難想象，創作者將從怎樣的切口去敘述這個故事，如上文提到的口碑不俗的《狗神》，導演呂克·貝松代表作《這個殺手不太冷》幾乎是家喻戶曉的經典，新作也已然在劇作上效仿了不少好萊塢商業的元素，但《狗神》在中國市場上的反響依舊冷淡。拋開文化差異，《狗陣》較《狗神》的突破與優勢在哪？拋開題材壁壘，《狗陣》較《寵愛》《一條狗的使命》的共情之處及淚點在哪？后者的低成本逆襲或許無關質量本身，反是巧妙借用人類對于動物天然的憐憫引導成了消費，可所有同類選手的成功經驗、失敗教訓其實都已映照著這類故事創作的不易。換言之，就是“天花板”的局限性。

在《狗陣》正式進入宣發期前，我們可能很難猜測管虎所謂“3年磨一劍”的幕后與展望何如。期待之余，消極的方面，有不少行業觀察機構對本片自片名、主演到故事都深表擔憂，尤其是在社會熱點如此關注“流浪狗事件”的背景下，容易引發爭議。但這樣的質疑在管虎的創作時間軸中并不少見，每一次題材的突破，下一步面對的是鮮花還是荊棘都難以預測。2023年，他監制的電影《街娃兒》也是風格化較強的作者電影，雖有戛納電影節的入圍加持，但也奈何不了市場僅給出16.4萬慘淡票房的“冷臉”。實然，商業成功與否不作為電影評價的唯一標準，但作為50億大導演的新作，3年磨一劍，終將需要坦然接受一切有關市場的反饋，這是落棋無悔、愿賭服輸的事情。（文 劉知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