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石
我覺得這首《在路中間》,有一種很誘人的氣質。她似在吸引你進入,并細讀她。她似乎也樂意走近你,與你撞個滿懷。
好詩一般都是詩人在面臨某種危險之境時才會領受得到的語言或語義呈現。這首詩顯然是詩人化解了一次心靈或現實的危機,實現了關于一首詩唯美的悖論般的詩意建設。
一是這首詩有可感的形式,讓我深陷一種有意義的節奏。
讀一首詩就是踏上一段旅程。瑪麗·奧利弗在談到對詩的理解時說,一種有意義的節奏會邀請我們,一種無意義的節奏會阻止我們。這首詩呈現的循環往復的節奏,對讀者有一種有禮貌的邀請,也有一種很舒適的壓迫感,讓你沉浸于一首詩的流動中,甚至會找到參與一種有意義游戲的愉悅與釋懷。這應該是一首好詩成立的“偉大而快感的原則”的有力證明。
二是發現這首詩的核心詞有強大的發散性,讓可靠而又富有靈性的詩意透過紙背彌漫而來。
短短10行小詩竟然有7處提到了石頭,這一詩歌的觀照物。而且這塊石頭,它既是常識中的石頭,又是有機鋒的詩歌中的石頭。這塊石頭無疑呈現了多維度的理解入口,讓你很容易就進入其中,進行深度凝視與思考。我看到這塊石頭時,想到了一個人的一個跟頭,一個梗,一次痛楚與哭泣。這塊石頭似乎一直出現在躲不過或逃不開的路中央,它成為阻擋,也成為一種揮之不去的傷。它其實還可以是一場戰爭,一個災難,甚至可以是一次具體的核爆。
這樣想時,我覺得這一塊小小的石頭,不僅僅是詩的觀照物,而且可以上升到人類或者人世的層面上來進行詩意推動。我沒有覺得在過度解讀一首詩,反倒覺得這一首小詩其實可以有拯救或者反映大命運的大當量,它的意義就在那里,等待你去引爆它。小詩其實不小,確有值得虔敬的必要。
三是找到這首詩的別有用心之處,有一種小確幸帶來的小激動。
反復讀這首詩,我發現了這首詩最大的不同處,乃是它可以從開頭或結尾分別向中間讀起,而且中間部分應該是這首詩應該作結的結尾部分。“我永遠也忘不了這件事/在我視網膜的脆弱的一生中”,這句詩表面上看是這首詩承上啟下的過渡,其實整首詩有她的不凡個性,蓄意地造出了一個神奇,用外在強烈的形式感去表現一種力量和停不下來的時間或者命運。
脆弱的一生,相對于堅硬的石頭,命懸一線的緊張感或一直在。路中央的石頭,其實搬走一塊,不是消失一塊,而是馬上會有新的一塊出現。詩人好像在不厭其煩地向讀者公開這個公開的秘密。
在一個清晨遭遇了與西西弗斯一樣質地的石頭,不停搬運和推動是誰都躲不開的現實。我是一塊石頭,你是一塊石頭,在身邊死纏爛打的事物也可以是一塊石頭,可誰又在搬運我們?我們又在搬運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