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伯特·弗羅斯特：打開了聲音的魔盒

三姑石

這是一首表面呈現安靜、寂寞和神秘的詩。然而，她的內核好像凝聚了幾噸的聲音，當你細讀它，那些沉睡的聲音瞬間就會醒來，打破一首詩表面的沉默。

有一個我在詩外，是詩人，或不是。這個人一直在發出追問之聲。在雪夜，她有她巨大的期待，心里住進了一個天使，她好像累了，或發現了這里的美，多想停在這片林邊，不再離開。她開始問，“這是誰的樹林／我想我知道／他的房子在村中”。她又好像在逃避什么，“他不會看見我停駐在此”，她只是“凝望他覆蓋著雪的樹林”。她內在的聲音，充滿了讀者的耳朵，在“覆蓋著雪的樹林邊”，在雪夜的圍困中，詩人無比矛盾。

有一匹馬的聲音，這是詩人找到的詩歌中的元神。詩人固執地選定了她的馬，似是騎在座駕上，發出于這首詩來說最重要的指令，那噠噠的馬蹄聲似乎已經有了回應。然而，她和她的馬又有無限的懷疑：“我的小馬一定奇怪，為何停駐，并無一座農舍。”這其實也是詩人在自我確認，把一個模糊的自己變得通透起來，把內心的艱難呈現出來。

她與這匹小馬在抵達詩意的途中，又遇見了“在樹林和結冰的湖水之間，這一年中最黑的夜晚”。可是，小馬瞬間就長大了，已經成為她或者是她的代言。或者是他們之外的第三種聲音。“他搖晃了一下鈴鐺，詢問是否有誤。”那清脆的鈴鐺聲和馬蹄聲，已經先于詩人抵達他的詩意。

有風和雪花的聲音。“除此之外唯一的聲音”，是天籟的聲音，在夜晚有些許恐怖，于詩人而言卻有美的寄托。詩人著重強調風和雪花的聲音，在東方其實還可以有和情愫有關的揣測，盡管有主觀傾向，但或有這一層。這種聲音在詩歌中，構成襯托或者是托舉詩意的外在環境，這“唯一的聲音”是一種包圍或包裹，顯得巨大和宏闊，無法拒絕。

還有在醞釀中，就要發出的聲音。這似乎游離于詩外，實質卻是主導詩意的最大的聲音。“這片樹林可愛，黑暗，深沉”，我必須走過去，“但我還有諾言要遵守”。“諾言”是這首詩最清晰的指示，是詩人引而未發出的聲音。幾英里后，詩人要兌付什么呢？而這源于對友誼、責任或者還有愛情、尊重的聲音，就要透出紙背了。

“得趕幾英里路才能安睡，得趕幾英里路才能安睡。”這反復的句式，無疑是一種強調，它是在強調一種無奈和猶豫的情緒。同時，也在強調必須前行的決心。那是心里停不下來的鼓點，就要敲碎詩人沉郁的骨頭。

而清晰的節奏，也在發出聲音。我相信這不是翻譯的結果，應該是本來的面貌。這節奏，就像風搖動樹林，那是一種被誰彈奏的美，是靈魂的動向。

這是一首經典的詩。你讀她，就是打開了聲音的魔盒。